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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天字号黄星会杜贵

杜磊走进厨房,找到洗脸用的木盆,舀上凉水,端到院中,四人围在一起洗脸净手。洗嗽完毕,方欲出门探问,就见昨晚伺候他们吃喝的火工道人挑着两桶水走进院门,一看到他们便打招呼道:“你们都起来了,睡醒了没有?”杜磊迎上前去,从他肩上接过水担,放到地上,一手提了一桶,轻轻松松将水拎进厨房。火工道人吃抢不过,搓着双掌嚷道:“些须小事,怎敢劳驾贵客——”杜贵亲热地拍着他肩膀道:“老哥莫要见外,赶紧擦把汗,瞧把你累的——”火工道人嘿嘿笑道:“累什么?早就习惯了。”杜贵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其他人怎的不见,干甚去了?”火工道人抹着鬓角的汗水回道:“今天是端六,正是采撷艾草的好时机,大家都上山忙活去了。早饭给你们留着,先吃了再说。”火工道人说着便走进厨房,端出一盆白面馒头,一碟青菜,放在离厨房门口不远的一张石桌上,又盛来四碗汤水。四人便坐在那里一边吃喝,一边与火工道人扯些闲话。

经过一番攀谈,从火工道人嘴里得知:这冈子上共有三处院落,依山势走向修建。黄龙真人在此有三十六名弟子,设天地人三个等级,分住三个院落。上等“天”字号弟子一共八人,同黄龙真人住的在一起,大都云游在外,悬壶济世,极难见到;二等“人”字号弟子十人,住中间院落,除了练气修行,研习药物病理,如若来人问疾,便由他们施治,偶尔下山,少则日,多则十天半月,治愈病人即便归山,到也常见;余下皆为“地”字号弟子,人数最多,就住在这个院子,算是黄龙洞的真正居士。地字号弟子粗通方药,识得农时,按四时采集药草,救济病人;遵八节作务五谷,自给自足。早出晚归,概不出山。

听到这里,杜贵停下筷子问道:“照你这么说,三个等级天字号弟子最强,人字号次之,地字号最弱。这三个等级的弟子是一成不变,还是随时变动呢?”

火工道人回道:“怎么说呢?一个人的资质往往决定着他的前程命运。虽说熟能生巧,勤能补拙,而资质确是与生俱来,极难改变的。就拿老奴我来说,慕名而来还是想学一门手艺,但生性愚钝,只能是担水劈柴、烧火做饭的材料。黄龙真人已是半仙之体,识人尤为精准,将弟子分为三六九等,基本上已经定性,实难超越。不过,也有例外,地字号弟子通过苦修,亦有进入天字号或人字号的。那毕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微乎其微。”

杜贵听了,暗暗心惊:此人言语得体,谈吐不俗,讲话头头是道,条理分明,颇有隐士风度,谁承想他却是地字号一名普通的火工道人。看来,这黄龙洞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容小觑也!以后逢人说话行事确要处处小心,慎之又慎了。

用完早饭,火工道人自去收拾碗碟,洗锅抹灶,又忙活中午的饭食去了。杜贵他们不便打扰,便走出院子,在附近四下转悠。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别说黄龙真人,就连那两个小童也不见踪影。众人等得心焦,实在忍耐不住,便寻来火工道人,问清黄龙真人的住处,指明路径,决定登门领教。

四人沿着青石台阶行进,曲曲折折走过三十六级,出现一片平地,右手一处院落,约莫十几栋房舍,比地字号的精致许多,知是人字号弟子居所。杜贵停顿片刻,瞥了几眼,见大门紧闭,不多理会,便匆匆前行。又走过三百六十级台阶,方才到得冈顶,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处百十亩大的平台。后面群山环绕,形同一把庞大的太师椅,巍然屹立,气势恢宏,让人震撼——果然是一处避风藏水的风水宝地!山上古木参天,山下绿水环绕,台上尽是良田,播种五谷杂粮,间以奇花异草。阡陌纵横,条理分明,蜂蝶飞舞,鸟语花香。令观者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正中紧靠后山有诺多房舍,就是那火工道人所言的天字号弟子的居所,黄龙真人也住在里面。远远望去,那些建筑物亦有了些年头,古朴庄严。周遭围着矮墙,建有大殿、配殿、偏殿、回廊、长亭、凉亭、敞厅、耳房、客房、饭堂、香积祠、钟鼓楼及山门等等,乃上古建筑风格,朱门粉墙,雕梁画柱,壁绘丹青,起脊瓦兽,青砖浮雕,精工俊俏,美不胜收……

四人伫立冈头,皆被眼前景色震住,一时看得呆了。嘴里啧啧称奇叫好,眼睛左右梭巡,周遭环视,遥望远山,俯瞰近地,直将双眸累得酸麻,方才罢休。三保指着左手一排房舍道:“那里可能就是黄龙真人的卧室。”杜喜儿白他一眼道:“胡猜惑甚?鼻子底下长的啥,一问不就知道了。”杜贵见附近地里有人劳作,便走到近前问道:“敢问师父,黄龙真人在吗?”那人在麦田里正弯腰拔着杂草,年事已高,耳背眼花,杜贵连问几声,却才慢慢抬起头来,瞅了对方片刻,高声问道:“你说的啥?”杜贵大声将问话复述一遍,老人伸长耳朵听了,絮絮叨叨地回道:“这个……这个嘛——我还确实不知。要不就去院里打问一下,里面有闲人哩。”杜贵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举手告辞,甩开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一行人而入,穿过钟鼓楼,踏上青石台阶,只见朱门紧闭,悄无声息。杜贵不敢造次,轻摇门环,轻声呼叫:“里面有人吗?”连呼数遍,才有一个小童拉开大门,探头问道:“你们找谁?”杜贵道:“参谒黄龙真人。”小童道:“不在。”杜贵道:“哪里去了?”小童道:“不知。”杜贵道:“昨天还与他说过话,却怎么就不在了?”小童道:“我不骗你,委实不在。你们还是去地字号等待消息吧。”说罢就要掩门,杜贵忙把住门边央告道:“我们远道而来,着实不容易,让我们进去等一会吧。”小童道:“此乃天字号禁地,没有真人法旨,闲杂人不能入内。”杜贵死乞白赖地指着三保杜喜儿道:“我们不是闲杂人,是他的亲眷。实不相瞒,这两个小的是他老人家的孙子。”那小童听了,翻着白眼讥笑道:“咄,咄,咄,这还真是怪事天天有,今朝最最多。多少年还未听说真人有甚亲眷,竟然一下子蹦出来两个孙子,该不是冒牌货吧。”三保气忿忿道:“你才是冒牌货呢?一派胡言。”小童瞪着三保道:“你要真是他孙子,我就是你亲孙子。真是胡说八道。”杜喜儿恼怒道:“别看不起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小童被骂,又恼又恨,恶虎虎走出大门,双手叉腰回骂道:“你们才是狗,一清早跑到大门口咬啥人哩。”三保杜喜儿都是平地不卧的人,那肯服气,三个小家伙就在大门口指手画脚对骂起来。杜贵、杜磊劝说无果,暗暗叫苦。

“此乃清净场所,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正闹得不可开交,院中忽然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那小童听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立时将未出口的半截话咽回肚内,不再则声。众人循声望去,从院里走出一位中年道人,只见他:

面皮白净,五官端严。三牙掩口胡须,根根见肉;四十出头年纪,持重老成。丰神秀姿,仙风道骨。隐隐兮山中高士,飘飘然当世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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