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箭之遥,便出了栗子林,就见前面有一山冈。果然是;冈峦叠岭,延袤千里。奇花竞秀,异草争妍,景致清幽,人迹不到,乃修道之所。冈上疏疏落落长些怪松古柏,杈桠曲屈,形如伞盖;建有数座道观,优雅古朴,雄伟壮观。上冈的路径弯弯曲曲,铺设大小相同的青石台阶。杜贵留个心眼,一步一数,到的冈上不多不少刚好三百六十级,对应周天之数,暗暗称奇。上的冈子,远远望见一株粗大的古松下有一位老者盘膝而坐。黄海指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那便是家师黄龙真人。”大家遂加快脚步,赶到老者近前。黄河高声叫道:“师父,有远客到了。”黄龙真人背对他们,听到黄河禀告,身子纹丝不动,懒洋洋回道:“今年风调雨顺,鬼影也不见一个,那里有远客来?莫要胡说八道。”黄河急忙分辨道:“真的是远客到了,弟子怎敢胡说?”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到黄龙真人面前,但见他:
白发胜雪,圆髻高挽,金丝带飘舞脑后;银须欺玉,三牙掩口,齐整整低垂胸前。双目紧闭,恰似僧人入定;两手抱怀,形同道士静修。面色红润精神好,相貌清奇姿容秀。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一袭黄袍掩青裤,八搭麻鞋衬白袜。枯松青岩高士坐,气定神闲亦庄严。
四人一齐跪地,匍匐参拜。礼毕,杜贵轻声说道:“草民参见真人。”
黄龙真人恰似梦中惊觉,微微张开双眸,扫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呀!原来确是贵客到了。毋须多礼,快快请起。”四人复又行了叩头大礼,却才站起,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你们不要拘礼。”黄龙真人指着面前光溜溜的岩石道:“这地方干净着哩,就请坐了叙话。”
杜贵回道:“真人在上,小的安敢就坐。”
黄龙真人笑道:“哟,还蛮是礼心。我且问你,从何而来?”
杜贵道:“启禀真人,我等从上河白云峡来。”
黄龙真人沉思片刻,方才言道:“噢,白云峡,听说过。小有名气,着实挺远的。来此作甚?”
杜贵道:“代主人参谒真人。”
黄龙真人奇道:“你家主人是谁?”
杜贵道:“昔日的西陲雄鹰肚栋。”
黄龙真人道:“杜栋——莫非就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师弟?”
杜贵道:“正是。”
黄龙真人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杜贵道声“有”,忙从怀里掏出玉牌,趋前两步,毕恭毕敬双手奉上。黄龙真人只手接过,摩挲片刻,对着徒弟道:“你俩傻站着干啥?还不将水送去厨房。顺道去一趟静心斋,教黄星在紫玉匣中寻出那块与此相若的玉牌,我考较一下。路上莫要贪玩,找到了速速拿来见我。”黄河应了一声,与黄海抬上水桶,朝最近的一处庭院走去。三保杜喜儿站的有些不自在,找个借口告退,撵着两小童身影去了。乘此空当,杜贵便一五一十将杜长者遭际及此行目的细细讲说了一遍。黄龙真人听罢,脸上波澜不惊,淡然言道:“哦,这还当真有趣。”
说话间,黄河拿着玉牌回转,双手捧与师尊。黄龙真人将两块玉牌叠在一起比较,见其大小、薄厚、份量均分毫不差,显然出此同一人之手。又一手捏了一块,高高举起,借着阳光,张目审视。只见玉牌上隐隐约约透出两个古篆字迹,一个是“武”,一个是“文”。笔法苍劲,意境高雅,也不知是怎么弄上去的,不经光照极难发现,确是能工巧匠制造。黄龙真人注视良久,自言自语道:“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个有心人,想必我那师兄的一快必是一个‘文’或‘武’字了。以后若有机缘,倒要好好考较考较。”说完便将自己的那块递给黄河,嘱咐其交还黄星,放回原处。黄河接过玉牌,应声离去。
黄龙真人将杜长者的玉牌交还杜贵,问道:“你们是他甚人?”杜贵指着杜磊道:“我两个皆是下人。他叫杜磊,司看家护院之职,是近年招募来的。我名杜贵,自幼跟随家主,驻守边关经年,一同退隐,现在汉中替主人经营商号,他出事后才赶回来的。那两个少年,大的叫杜喜儿,是家主的孙子;小的叫三保,是家主认养的干孙子。”黄龙真人道:“原来都是师弟的至亲心腹,老夫倒有些怠慢了。”二人同声回道:“岂敢,岂敢。”黄龙真人看着日色道:“冈上已用完午饭。你们长途跋涉,想必早就饿了,先去胡乱将就点饭食,歇缓一会。天气闷热,草舍没有此处凉爽。将息好了,还到这里叙话。”说罢便叫来在附近嬉闹的三个孩童,吩咐黄海领了大家前去用饭。杜贵道:“感谢您老盛情款待,小的就不打扰您老清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套话就再不讲了。待安顿好肚子,再来请教。”说罢施礼告退,领着三人跟随黄海前去用饭。
饭罢,三保、杜喜儿与黄河、黄海已混熟络,四人手拉着手、无比亲昵地跟着杜贵二人谒见黄龙真人。黄龙真人坐在原地,姿势未变,仍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杜贵他们走到跟前,方欲行礼,被黄龙真人知觉,张开双目,扫了大伙一眼,指着面前岩石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就近坐了叙话。”众人应诺,席地而坐。
黄龙真人笑对三保、杜喜儿道:“你俩既然是师弟的孙子,也就是我的孙子,以后叫我爷爷便了。莫要欺生,就坐我身边罢。”三保、杜喜儿乖巧的叫了声“爷爷”,便很听说的移到黄龙真人身边,一左一右,紧紧依偎着他的身子,显得无比亲热。黄河、黄海则手执拂尘,端端正正地立在师父身后,用无比艳羡的目光偷觑三保二人,一言不发。
待大家坐定,黄龙真人问道:“你家主人受此重创,按照常理,应当人事不知,卧床不起。而今他能命尔等拿玉牌见我,肯定不是那种证候。我今问你,却是何人医治?”杜贵道:“您老真是神人,所料丝毫不差。主人受伤,果是昏迷不醒,形同活尸,阖府上下惊惶无计,四下延请名医,皆束手无策。幸好请到两位高士——”接着便将玉面郎君如何如何、鬼面圣手如何如何、蓟子训如何如何等等际遇稠泥烂水般详详细细讲述一遍。
黄龙真人听完叹息道:“嗯,玉面郎君、邱良、蓟子训等辈,吾早有耳闻,皆是当世奇人异士。师弟有此机缘,亦是他前世的积修,合当命不该绝。”杜贵道:“听您所言,家主尚能痊可?”黄龙真人沉吟道:“外输真气护体,只是权益之计,可保目下无性命之忧,难以远继。若要痊愈,确实难、难、难——非得天才地宝不可。”
听到天才地宝,杜贵便把绿崖湾参见老仙“独一味”的事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数抖搂出来,临了又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株九连环,递到黄龙真人面前问道:“烦劳您辨识一下,此算不算天才地宝?”黄龙真人只手接过,先放到鼻子底下嗅嗅,再举到眼前,就着阳光仔细端详一番,眉开眼笑道:“味气清幽,形如碧玉,环环相扣,三三之数,确是九连环无异。此草亦名玉连环,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地宝。那老怪生性吝啬,苦守经年,实想不到出手如此大方,倒便宜了师弟。果然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一切都是缘分使然。”杜贵喜极而泣,哽哽噎噎道“谢天谢地,这下主人终于有救了。”黄龙真人道:“有了此物,师弟的命可算是保住了。不过——”杜贵心中一激灵,忙问道:“不过什么?”黄龙真人道:“诚如老怪所言,九连环虽为圣物,只对外伤有效,亦即他说的治标之法。师弟的病症,须得双管齐下,内外皆治,方为治本之法,才能痊愈。”杜贵道:“治本须用何物,望您老明示。”黄龙真人道:“非千年石芝不可。”杜贵道:“何处可以找到。”黄龙真人叹口气道:“此乃天地精灵,可遇而不可求,非人力可为。”杜贵道:“这却如何是好,难道再没有别的法子?”
黄龙真人见杜贵发急,果是忠心耿耿,实诚可爱。暗暗赞叹杜长者慧眼识人,身边皆是忠勇之士。尤其适值乱世,确是难能可贵。心中感慨万千,便劝慰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即使得不到千年石芝,就凭这株玉连环,全其性命绰绰有余。你们可大放宽心,不必疑虑。待我今宵入定,想必能有结果。救治你家主人之事,就此打住,不提也罢。今天见到诸位,知晓了师弟的下落,老夫心情大好,接下来咱们就说些高兴的事,多亲近亲近。”杜贵道:“多谢真人恩典。”黄龙真人转而又道:“还有,这黄龙洞虽说偏僻,但景致不错。现在离天黑还有好长时间,莫若就教愚徒带你们游玩一番,亦算不虚此行。”三保、杜喜儿听了,正中下怀,小嘴爷爷长爷爷短地给黄龙真人耳朵灌了诺多蜜糖水,高兴的他合不拢嘴,连连催促快去。黄河、黄海放下拂尘,喜滋滋领着杜磊三人游山玩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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