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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千里寻仇两败俱伤

吴仑电光石火般的回头一枪,加上那神奇变长的枪身,乃毕生绝学,委实凶险。杜栋若是慢上半秒,定会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杜栋避开枪尖,贴着钎杆,形如鬼魅,抢到吴仑身边,本能地挥手一刀,挟带雷霆之势,袭其要害。吴仑见势头凶猛,忙撇了手中枪,飞身闪避,但终究慢了半拍,刀风过处,右腿被齐刷刷斩断。只听他惨叫一声,身子犹如断线风筝,跌落两丈开外。

“那个敢来再战——”杜栋手执钢刀,圆睁怪眼,右边破损衣衫随风飘舞,透出阵阵杀气,堪比天神下凡,犹如魔王现世。对着众喽啰暴喝一声,舍绽惊雷,摄人心魄。

小喽啰见状,心胆俱裂,以瘦子和胖大汉为首,跪倒在地,叩头讨饶。杜福杜贵二人要将他们解送官府,领功讨赏,却被杜栋挥手制止,对喽啰们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犯不着赶尽杀绝,增添罪孽,就不再难为尔等鼠辈。速速带上你们的头领,远遁他方,倘若还想在此方圆百里之处作恶,定斩不饶。”众喽啰唯唯诺诺,连称不敢,匆匆忙忙扛抬起吴仑,蜂拥而去……

回归故里,那个曾大杀四方的铁血英雄杜栋便渐渐被人们淡忘,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位德高望重、享誉八方的杜长者!

“战与不战,给个痛快!一昧磨磨唧唧,岂是大丈夫行径。”见杜栋迟迟不动,只是观敲手中宝刀,吴昆等的心焦,高叫一声,又讥讽道,“只管看那劳什子作甚,难道有公母不成?”

这一声吼叫,打断了那些纷乱的思绪,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回忆亦戛然而止。杜长者猛然醒悟,星眸闪动,细细打量对方,略一思索,心下了然,沉声问道:“足下与出水蛟龙吴仑有何干系?”吴昆冷笑道:“亏你还记得他老人家。”杜长者道:“他是你什么人?”吴昆道:“正是家父。”杜长者道:“他可曾安好?”吴昆道:“好什么好!自二十年前被你断了右腿,已然废人一个,无非苟延残喘而已。”杜长者叹口气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入武道,自家性命便交与他人主宰,此皆寻常之事,经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此番前来复仇,是他派你来的?”吴昆怪眼一翻,不屑道:“你想差了。二十年来,老爷子对其伤情讳莫如深,从未提及,岂能教我为他复仇。”杜长者奇道:“那你是如何知晓的呢?”吴昆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前,家母仙逝,吊客中有位他昔日手下,酒醉之后,经不住我苦苦相求,才将实情告知。是我心中不服,瞒了家父,私自前来寻仇。”杜长者长长吁口气道:“既然未尊父命,咱就不必大动干戈,再起事端。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也犯不着拿性命相搏,赌生赌死。听我良言相劝,好生回去尽孝膝前,方是人子本分。”吴昆斥责道:“休要胡言乱语。父仇不报,焉为人子;如鲠在喉,寝食难安。今日纵然命丧你手,亦心甘情愿。毋须多言,咱这就开战罢。”

杜长者缓缓扬起断魂宝刀,幽幽说道:“叵耐此刀得了诅咒,杀气太重,出鞘必见血光。你可小心在意,但愿今天能出现奇迹。”

吴昆舌绽惊雷,道一声“好。”便抖擞精神,使一招“黑虎掏心”,碗口大的红缨怦然炸开,金色枪头透着冷森森寒光,激射对方胸膛。杜长者不敢怠慢,回敬一招‘饿鹰扑食’,避开金蛇枪锋芒,断魂宝刀欺霜胜雪,刀锋摄人心魄,攻其下盘。吴昆飞身闪避,不退反进,一招‘横扫八方’,直击颈项。杜长者矮身缩首,还一招‘海底捞月’……二人闪展腾挪,见招拆招,宝刀索命,金枪追魂。果然是招势精绝,身法奇妙,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胆战心惊。战到深涧处,演武场上只见一白一黑一双残影往来周旋,一金一银两团光华四下飞舞,只杀得鬼哭神嚎,惊天动地!

苦战良久,传来几声嘶吼,只听“呛啷啷”一声响,两道身影倏然分开,就见杜长者刀尖着地,双手紧按刀柄,弯腰喘气;吴昆金枪掉在地上,左手搭在右肩头,面色惨白。众人见状,“呼啦”一声围将上来。杜福无比关切地问主人道:“什么情况?”杜长者轻咳几声,摇首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他。”吴昆怅然若失,忍痛说道:“算了罢,没啥藏着掖着的。只怨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此战,在下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杜长者苦笑道:“彼此,彼此。要是你使出金蛇吐信绝技,老朽焉能站在这儿?”吴昆道:“这最后一刀,要不是你改劈为拍,焉有俺的小命,何来的金蛇吐信一说?吴某虽说丢了一条胳膊,成了废人,但却是了了心愿,再无牵挂。此后退出江湖,终身伺奉恩师,孝敬老父。遵天理,行人道,确是因祸得福了!”杜长者:“阁下有此心性,确是难得。”

吴昆不再理会,腋下夹上包裹,回身便走。三保忙拣起金蛇枪,追着喊道:“你的金蛇枪忘拿了。”吴昆回头凄然一笑道:“我都成了这个样子,要它何用?就留在贵府,权充茶资。”三保心中有些难受,好言劝道:“要不你在舍下歇息几日,待养好伤再走不迟。”吴昆头也不回地道:“多谢小哥好意,这点小伤咱家还扛得住,也能将骨殖拉扯回乡,就不叨扰了。”说完便扯开喉咙,大踏步高歌而去。歌云:

断魂金蛇苦对头,

冤冤相报何时休。

撇却神兵归山去,

江湖一笑泯恩仇。

待吴昆去远,看客散尽,身边只有几名心腹时,杜长者弱弱说道:“快来扶我回去……”杜福等人闻言尽皆吃惊,忙围将上去,未及出手,只听“当啷”一声,钢刀坠地,杜长者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庞大的身躯訇然而倒。众人七手八脚,将身子翻转,但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人事不知。众人轮换呼叫,终是不醒,便找来一个卧榻,轻轻放将上去,送至正亭卧房安歇。

书中暗表:杜长者与吴昆苦战多时,虽然武艺精绝,招式上略战上风,但终归人上了年纪,余力不足,常此下去,终会被对方活活累坏,毫无胜算。为脱困局,只能速战速决,于是动了杀机。而吴昆呢?觉着杜长者刀法老道,一招一式始终占尽先机,处处克制自己,想要取胜,难于登天,便动了心思,想用家传绝学“回马枪”险中求胜,遂故意露出破绽,提枪回身便走,诱其追袭。熟料杜长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见其背后门户大开,奋起神力,身子腾空而起,连同宝刀激射而出,其速度远远超出常人预料。吴昆只觉脖颈一冷,心知对方刀锋已触及肌肤,神智大乱,莫说使那回马枪,想要自保也来不及,只能闭目等死。杜长者这一刀挥出,要是在战场上,吴昆就是有十条小命也活不成。而今二人争斗,虽说是真刀实枪,生死相搏,但毕竟不是死敌,胸中杀气便不是那么浓烈,杜长者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刀锋硬生生煞住,只将刀身斜拍在对方肩胛处。吴昆保住性命,出于本能,反手一转,那蓄势待发的回马枪还是使了出来,为报对方不杀之恩,没有触动金蛇枪的机关,也就保全了杜长者的性命,亦算是投桃报李,尽显江湖儿女光明磊落之胸襟。饶是如此,那凝聚在枪身上的雷霆万钧之威爆发出来,震碎了杜长者的内丹田,伤及脏腑。凭借战场上多年练就的神威,他凝聚真气,倚刀而立,保持胜利者姿态。但时间一长,真气消散,最终还是倒了下去。就这样,吴昆的千里复仇之行,以两败俱伤的凄美结局,圆满地画上了句号。

安顿好杜长者,杜福便分派人手,去十里八乡延请医者,前来救治。又严令手下封锁家主比武受伤的消息,对外只说偶得恶疾,免得有损杜长者声威。草草安排已毕,这才教三保去请娘亲,商量对策。

三保领命,火急火燎地跑回家,见娘亲正在厨房发面,准备蒸馒头,便站在案板前将杜长者与吴昆比武受伤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与娘听。玉娘子未及听完,忙丢下面团,熄灭炉灶,净了面手,扯件外套胡乱换上,跟上儿子疾步而行。

母子二人赶到杜府,在大门口碰上杜福,便一同来到杜长者病榻前。玉娘子放眼一望,见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叫了几声“爹”,不见回应,心中悲苦,泣不成声,泪水便像断线的珠子般顺腮边滚落下来,打湿衣袖。

杜福从旁劝道:“小娘子莫要悲伤,忍着点,不要哭了。府中出了这等大事,正要你拿主意哩。”

玉娘子止住悲声,擦着泪眼,哽哽咽咽回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有甚的主意?”杜福道:“小娘子此言差矣!今遭此变故,府中上下乱成一团,没个头绪。素日里老爷将你视为己出,除了喜儿,再无至亲。今喜儿年幼,少不更事,你休要推脱,赶紧拿个主意吧。”玉娘子试干泪水,打起精神,对杜福道:“要啥主意哩?现在他老人家人事不省。危在旦夕,赶紧派人就近去请那些名医妙手,搭救性命为上。”杜福道:“我也就是这个意思,但不知该请谁个合适。”玉娘子道:“远水不解近渴,咱还是病急乱投医罢。多派人手,先去请附近处的郎中,一个也不要放过。再就是延请大能,诸如白云峰的蓟伯伯,鸡峰山的玉面郎君,汉中的张修士,皆是有大神通之辈,能通天彻地,可起死回生。可着干练之人备上厚礼,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只有请来这些名士,方保性命无虞。”杜福道:“这附近的郎中,我已令人接去了。至于这几位高人,我还真没有想到。还是小娘子考量周祥,一言提醒梦中人。我这就立马去办。”玉娘子道:“你忙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杜福道:“有劳娘子费心了。”玉娘子道:“一家人还客气什么?你快去吧。”杜福答应一声,径自去了。

不多一会儿,附近那些方士郎中便陆陆续续赶来诊视。果然是人多口杂,众说纷纭。有道是:人人胸藏锦绣,口若悬河;个个装神弄鬼,各显神通。怎奈杜长者无知无觉,水米不进,那些给常人使用的奇方妙着,毫无用处,尽皆束手无策,惟有摇首叹息,嗟讶连连,逐个告退。可谓是尽兴而来,败兴而返。

半夜时分,前去白云峰的家人回报,言说蓟子训两月前云游南方,归期未定,留守的两个小童与三保杜喜儿年纪相仿,呆头呆脑,傻啦吧唧,只知道吃喝玩耍,那晓得药性汤头?一问三不知,真是三棒槌擂不出个冷屁。看来,蓟子训的门路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这一夜,玉娘子衣不解带,或亲奉汤水,殷勤擦拭杜长者身子;或煎煮参汤,用麦管徐徐灌喂,或烧香拜神,频频喊魂……整夜未曾合眼,用尽心机,想尽办法,杜长者终是未醒。庆幸的是,由于他体格强健,异于常人,虽然间昏迷不醒,但睡的安详,心脉平稳,呼吸顺畅,经玉娘子反复折腾,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天一放亮,杜福便催逼着要她歇息一会,玉娘子道:“白云峰蓟伯伯出游未归,只能寄希望于鸡峰山的玉面郎君。虽然昨天已派人去请,我却总放心不下。想他是先夫的故人,又与奴家有一面之缘,莫若我再修书一封,再派人催请。凭着这层关节,料他也不好推拒。”杜福忙道:“小娘子所虑极是。劳烦你速速修书,免得误事。”

玉娘子净了手脸,急匆匆将信写好,交与杜福看过:果然是言辞恳切,委婉感人。杜福连声叫好,派两个伶俐心腹即刻骑上快马,赍书催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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