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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解噩梦信香约故友

旗帜漫天,刀枪如林,战鼓咚咚,杀声震天……

苍茫大地上,无数军兵正在奋力厮杀。

经过无数轮的血战,那些身穿杂色服装、头裹黄巾的一方终于支撑不住露出败象,被那些军容齐整、红衣红甲的队伍冲乱队形,有的当场战死,有的缴械投降,有的溃散奔逃,——许靖就夹杂在那些溃逃的人流之中。

“贼人休走!”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暴喝,振聋发聩。许靖循声望去,见东边驰来一辆战车,站着一位苍髯将军,顶盔贯甲,手执一杆方天画戟,火红色披风在身后飘飏,连同战车上插的五色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那将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他停住战车,冷眼看着溃不成军的敌人,“哇哈哈哈哈”仰天一阵大笑,高声叫道:“尔等听着,吾乃秦郡太守楼玄楼大人手下正印荡寇将军蓟子训是也。晓事的便跪在爷爷面前,饶你不死。否则,管教你们死无全尸。”

话刚落音,那些逃跑的人犹如中了魔咒似的,齐齐立住脚跟,黑压压跪倒一片,高呼“愿降。”生振原野。

“他还真是义兄蓟子训,却怎么成了荡寇将军?”许靖略一迟疑,即便心头一热,欲上前相认,正要举步,忽觉手腕一紧,被人攥住,扭头一看,却是那玉面郎君,只听他小声问道:“先生难道也要去投诚?”许靖苦笑道:“如今兵败如山倒,教主又不知死活,不去投诚,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吗?幸好那位荡寇将军蓟子训,乃是我结义兄长,料想他绝对不会难为我。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请随我一同前往,凭着郎君的聪明才干及文韬武略,定能得到重用,区区荣华富贵当不在话下。”玉面郎君叹口气道:“先生此言差矣。常言道:忠臣不仕二主,烈女不侍二夫。你我同尊儒学,岂能失了操守。就算蓟子训是你义兄,可如今他是得胜将军,风头正胜,你们同为阶下之囚,身份悬殊,就是他认你这个兄弟,你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玉面郎君的话,犹如一瓢凉水,立时将许靖勃勃兴致兜头浇灭。他沉吟片刻,问道:“依你之计,该当如何?”玉面郎君道:“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莫若你我趁乱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归隐林泉,静心修行,再不过问江湖俗事,那怕他天翻地覆。生逢乱世,能做一只闲云野鹤,亦是人生一大幸事。我意如此,不知兄弟愿从否?”许靖寻思片刻,觉着玉面郎君的话十分在理,遂央告道:“那就劳烦郎君提携则个。”玉面郎君道:“你我共事一场,不必如此客气,那就赶紧脱身吧。”

此时鸡峰山的那些败兵,大部分缴械投降,做了俘虏;还有那些头领见在不愿投诚的,领着残兵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那些得胜军兵则四下散开,劫掠马匹财物,场面十分混乱。作为鸡峰山二号人物的玉面郎君,并非浪得虚名。他头脑冷静,处变不惊,不知从那弄来两身火红衣甲,与许靖一同换上,冒充汉军,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战场。

天傍黑时,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身后的喊杀之声已渐不可闻,二人又饥又渴,就坐在路旁大树下歇息,忽见前面林子树影婆娑,“呼啦啦”刮起一阵怪风,吹得山石乱滚,枯树折枝。玉面郎君心说不好,对许靖道:“这风来的蹊跷。常言说:龙从云,虎生风。莫非林子中藏有大虫不成?你且上树藏好,待我打发了再说。”说着便将许靖轻轻托起,送上树杈,藏身于浓荫之中。言犹未尽,猛可的传来一声虎啸,声振山林,群峰回应,煞是骇人,差点将许靖唬下树来,便紧紧地抱住树干,泯声敛息,从树叶缝隙偷窥。只听玉面郎君高声叫道:“果不出我所料,原来竟是一窝大虫。真是塌房遭到连阴雨,船破遇上打头风。好不晦气也!你不要惊慌,如若此番脱得大难,可到白云峰找我。”话音甫落,就见从那林中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身后跟着四只小虎,伸着懒腰,打着呵欠,龇牙咧嘴,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叫声“来得好。”从兜内摸出一块飞蝗石,手臂一扬,厉声喝道:“如意子,切莫负我。着——”飞蝗石疾如流星,正中大虫额头王字。那大虫吃痛,后退数步,将头抵到地面,顿了几顿,昂首咆哮数声,将腰身一躬,钢尾一剪,凭空跃起丈许,犹如离弦之箭似的扑向玉面郎君。

“来得好!爷爷想活动活动筋骨,正愁找不到对手,此刻就索性陪你玩玩。”玉面郎君长笑一声,辗转腾挪,忽隐忽现,恍若流星,形似鬼魅,与那大虫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一人一兽相持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大虫着数用尽,连玉面郎君的影子都没扑到一下,倒累得气喘吁吁,气的眼珠子差点暴出,遂停住扑腾,仰天狂吼起来。有道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那大虫吼声一住,四只小虎便似得到号令,四下散开,包抄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见状,大声笑道:“畜生也耍心术,意欲合围,算盘打得不错。想要以少胜多,白日做梦去吧!爷爷还不想与你们玩了,有本事追上我再说。”说着又掏出一块飞蝗石,打在那只把守在东边路口的小虎腰胯。小虎吃疼不过,哀鸣一声,跳了几跳,没于荒草丛中。玉面郎君觑便朝东疾驰,口中还戏谑道:“来呀,追我。追上有肉吃。”那大虫恼羞成怒,狂吼连连,带领四只虎崽气急败坏地狂追而去。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不见玉面郎君回转,那群大虫亦未出现,许靖又冷又饿,见天空明月高悬,映照的大地亮如白昼,便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抱着树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回到地面。害怕老虎回转,片刻也不敢停留,急慌慌朝西狂奔。

疾行半晌,走得他汗流浃背,四肢无力。越往前走,越是山高林密,道路亦愈发难行,心知误入了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只觉背脊发冷,愈行愈是害怕,更是举步维艰,就在十分绝望之际,忽见前面隐隐约约透出灯火之光,似乎有了人家。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许靖暗叫一声“惭愧。”浑身顿时平添一股气力,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循着亮光而去。

到的近前,却是一座茅庐,那光亮乃屋内柴火也。许靖见柴门紧闭,凝神静听,内面似有人声,遂高声叫道:“屋里有人吗?”稍顷,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到处何干?”许靖央告道:“走错了路,误入贵处,劳烦您行个方便,把门开一下,容我借宿一晚。”那人道:“既是迷路之人,那就进来罢。门没有顶,推一下就开了。”

许靖稍一用力,柴门应声而开,朝屋内一看,见有三位老翁,年纪相差无几,正围坐在火塘边熬罐罐茶。方才搭话的老翁坐在正中,扫了他一眼,指着空着的一块青石道:“客官若不嫌弃,坐下喝杯茶罢。”许靖道声谢,就坐在老翁对面,毫不客气地接过老翁递来的茶杯,就是一通狂饮。数杯茶水入肚,方才止住喘息,慢慢缓过气来。

旁边两个老者木讷少言,对面老翁能言善辩,与许靖极为想得,二人便海阔天空闲聊起来。言谈之中,方知他们亦是西川人氏,为避战乱隐居于此,论起来还是许靖的乡里。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四喜中的第二喜,许靖倍觉亲热,话就格外地多,便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半生遭遇和盘托出,熟料话未说完,就兜头挨了左首老头一拐杖。许靖吃了一惊,手捂着头顶失声叫道:“好端端的,老丈凭什么打人?”那老者怒视骂道:“凭什么打你?就凭你是许家的不肖子孙。”左边老头“腾”地站起,厉声喝道:“与他费甚口舌,直接打杀算了。”许靖十分委屈地道:“老丈好没道理。我一个落难之人,只是讨杯茶吃,不知因何冲撞了列位,就跟仇人似的,喊打喊杀的。不说出个原委,实在心有不甘。”对面老翁面色一变,嘿嘿冷笑道:“老三,你就告诉他我们是谁,也教他心服口服。”手执拐杖的老丈站起身子,左手戟指许靖的鼻尖,哏声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瞧仔细了:我们乃你的先祖许武许鲁许普是也!想我许家世受皇恩,忠孝礼仪传家,却怎的生出你这个不肖子孙,甘心与贼寇为伍,企图颠覆朝廷,犯大逆不道之罪,玷辱许家门楣,你说该不该打?”说完便双手抡圆拐杖,朝许靖当头砸下……

“不要……”许靖大叫一声,猛然惊醒,自己好端端睡在床上,那有什么先祖踪影?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不知怎的,自从见识了执事图后,他就像丢了魂似的,精神恍惚,心绪不宁,白天倒还好过,晚上却是难熬。只要一合上眼,就是噩梦连连,不是鬼神精怪,就是沙场鏖兵,血淋淋场面恐怖,孤恓恓景致骇人。此番梦中醒来。忆及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十分清晰,辗转反侧,难以安眠。月光透过窗棂,室内朦朦胧胧,更觉心焦难耐,郁闷至极,索性披衣起床,想到外头透口气儿。在院中溜达一会,索然无味,见月朗星稀,照的路径甚是分明,信步出了院门,随意行去,竟鬼使神差地走到荒凉偏僻的曾经度法之处。忆及蓟子训临别吩咐,遇到危难之事可与他相商,摸摸袖管,见锦囊带在身上,一时好奇心发作,想试验一番真假,便将那锦囊取出,从中倒出一盘信香,揭去封头,迎风使劲晃得几晃,就见那香头先是闪过几点绿光,随后便泛出火星燃烧起来。一缕青烟飘过,只觉异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许靖非常高兴,一时觉着极为受用,便倚松而坐,闭目养神,十分惬意地享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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