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长夜,徐子良开始失眠,怎样都睡不着,即使到了半夜,徐子良也难以入睡,大脑疲倦到了极点,心也开始发慌,但越是想进入睡眠却不断地来回翻身,有一次直到天快亮了还没有睡着。 可他从前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 大晃的睡眠依然很好,黑夜里只有徐子良来回翻身叹气,大晃则打着它沉睡的小呼噜。 一次徐子良带着大晃外出寻找食物,那天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一家毛衣编织店,徐子良没指望在这里有所获得,不过看到老式的货架上,有着大量色彩仍然鲜艳的毛线团时,徐子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他可以靠着这些毛线团来打发睡不着的长夜呢? 他先是在编织店里睡了一会儿,夜里没怎么睡,白天又走了很久,他疲倦到了极点。 那些顾客还没来得及取走的毛衣,大多是孩子的,可能还有婴儿的,很小的一件毛衣,它们款式传统,扎实厚重,徐子良就躺在这些还没有被它们主人带走的成品毛线衣上睡了一个午觉。 担心大晃溜出门,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毛线店的午觉前,徐子良把店门从里面反锁,这样的小店在末世中往往不会遭遇破坏,破坏最严重的,是有食物或者可能有食物的地方。 真是奇怪,深夜里徐子良失眠,但这一次的午睡却非常成功,可能因为他实在太疲倦了,几分钟不到,他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也许有身子下面毛衣的功效吧,它们很暖和,给他带来一种安全与稳定感。 徐子良睡觉的时候,大晃卧在徐子良的肚子上,就像给徐子良盖了一层暖和的小被子。 在大多数幸存者的眼里,大晃就是行走的食物,所以现在徐子良更是无论走哪都会带着大晃,形影不离。 不但睡得很踏实,徐子良还做了一个好梦,末世里就连好梦都很少,但这一次是好梦,梦里徐子良在一家海边的民宿里吃海鲜粥,民宿的老板娘很年轻,还煮得一手好粥。 梦中,似乎徐子良是慕名而去的,为了那里的海鲜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只有在梦里,才有这样的闲情与逸致。 “这里能有什么呢,算了吧。”一个声音说。 正在吃海鲜粥的徐子良抬起头,想看说话的人是谁,就在这抬头瞬间,徐子良醒来了,手中的海鲜粥不见了,他一时有点迷糊,过了几秒,才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并非海边民宿。 说话的声音仍然继续。 “毛线衣到了冬天的保暖效果不如羽绒服好,还是羽绒服暖和。” 声音在门外,但这声音只是从门外经过,徐子良听出说话的两人正在继续向前走。 “确实,穿着可以保暖,脱下来还可以当被子盖,一物多用。”另外一个人附和着说。 大晃仍然趴在徐子良的肚子上。 谢天谢地,对话的这两人,听脚步声,也许是三个人,他们并没有进门,也没有隔着店门的玻璃往里看,徐子良和大晃就睡在一进门的柜台下面,他们一眼就能看见。 声音渐渐远去,徐子良这才放下心来。 “差点被他们发现了。”徐子良小声对大晃说并抚摸着它的后背。 大晃甩甩尾巴,有时它会用甩尾巴来回应徐子良对它说的话,尾巴甩的力度越大,说明它的认可越是明确。 “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幸存者,但是躲开总是对的,你说是吧?” 大晃又甩甩尾巴,猫都是有灵性的,看人也很准确,它也认为,他们与其和对方碰个面对面,不如避开不见。 大晃从徐子良肚子上跳下来,又跳到柜台上,它用木质的柜台磨了磨它的爪子。 “是不是该剪指甲了,猫咪们也和人是一样的,需要定期剪指甲对不对?”徐子良用谄媚的语气对大晃说。 其实徐子良对猫的习性并不算多么了解,但他现在学习还不算晚。对大晃,他向来积极从不懈怠。 “咱们可以去宠物店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你能用得着的。”徐子良继续唠叨,就像一个碎嘴的,又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大晃磨完了爪子,又伸了腰做个伸展运动,接着它开始了探索,它向柜台上方的毛线摆放区域跳去,在一堆奶白色的毛线旁蹲了下来,它伸着头嗅着毛线,表情像一个严格的质检员。 “干吗呢大晃,你很喜欢它是吗?别说,这颜色和你可真搭,干净的像个小姑娘。” 不过徐子良很快发现,他这话说得就不对,什么叫像个小姑娘,大晃可是个纯爷们。 好在大晃不计较这些,它闻了一会儿毛线团,又开始舔它的爪子,舔完左爪再舔右爪,接下来是后背和屁股,这顺序可一点也没错。 “如果我能学会你这个本能就好了。”徐子良羡慕看着大晃舔毛。 徐子良身上的灰垢,足以形成一层薄的铠甲了,小刀划过只会割开一层灰垢的程度。 缺水,有限的水要保证饮用,进入初冬以来没下过雨,沙尘暴倒是来了几次,天气的反常已经成为常态,没有洗澡的机会也是常态,真羡慕大晃,也恨自己没能进化到这么优秀的一步。 又等了一会儿,感觉到那几个人不会折返回来,徐子良这才带着大晃离开。 来都来了,看到大晃对毛线团很感兴趣的样子,徐子良有了一个想法,亲自动手给大晃织一个用来保暖的围巾或者披肩。 当然,编织对于徐子良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徐子良也知道围巾和披肩是编织里最简单的,他深信自己能做到。 为了对大晃的那份爱,他也能做到。 徐子良选择了一些大晃中意的,奶白色的细线,不过徐子良感觉,只一种颜色实在太单一,于是他又拿了一些大红色的细线,冬天这种颜色光是看起来就有一种非常暖和的感觉。 大晃配合的跳到了他的背包上。一人一猫,合作已经达到了一种非常默契的程度。只是一个普通的眼神,或者是一个简单的手势,大晃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并且随之完成。 徐子良从没把大晃当成一只猫。 是伙伴,是亲人,有时就像他的孩子。 虽然他没有做过父亲,但是和大晃相处的感受,一定是一个做父亲的感受。 末世里已经找不到什么药物。 当徐子良的精神世界生病时,大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药物。 徐子良的颓靡,徐子良的不振,还有曾经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轻生念头,这些都让大晃的到来给打消了。 不是每一个幸存者都会有这样的幸运,所以,不幸的世界里,徐子良还是幸运的。 带回了毛线,却忘记带回毛线针,徐子良又回去找到毛衣针,编织指南是在书店里找到的,为了给晃晃亲手织件围巾,徐子良可是费尽心思。 按照书上的步骤,徐子良用线起头开始进行编织,他从最简单的织围巾开始,初拿毛衣针的手是那么的笨拙与不听使唤,但渐渐的不再笨手笨脚,亲力亲为让他认识到,其实编织这种活对男人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同时开始在家里进行迎接冬天的各种布置。 装上厚的窗帘,窗帘是在寻找食物时从一家别墅里拆来的,厚且沉重,料子看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价格大概也不会便宜。 不过他考虑的并不是窗帘是否昂贵,只是觉得这种厚度的窗帘适合遮挡住冬日的风,总是有一些风从窗户缝隙里穿进屋子里,即使躺在床上盖上棉被,也能感受到风像带着小刀的刺客一样在室内横行。 装上了厚重的窗帘,原本暗沉的房间顿时有了一种气质。 大晃嗅着窗帘,忙着钻进窗帘里,又从窗帘的底摆钻出来,窗帘上陌生的气息让它感觉很新奇,它立即有了猫的调皮样子。不过徐子良猜想,大晃那么亢奋的真正原因,是这户人家之前也养过猫,窗帘上留下了猫的气味,所以大晃才这么好奇。 好心情就会有好运气。 徐子良在一所小学的宿舍里找到了真空包装脱水馒头。 宿舍的书桌抽屉里有本记账本,徐子良随手翻了翻,字迹歪歪扭扭,文化水平不高,内容都是每天进菜的记录。 住在这间宿舍的主人,原来是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 也不知道他人如今怎样。 脱水馒头是用胶带封在铁架床的床板下面,这个地方还真不容易发现,本来徐子良也是没抱什么希望的走进宿舍里,是大晃先发现的,它钻进床底,他俯身喊大晃出来,这才一眼看见床板下胶带封着的包裹。 徐子良将床板翻了过来,又非常小心取下包裹,不排除包裹里有危险品的可能,拆包裹时徐子良还挥挥手让大晃走远一些。 大晃不屑于徐子良的谨慎,就像一个不理解老父亲苦心的孩子,它跳到窗台,看着校园的荒芜与寂静。 曾经那么多的孩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徐子良用小刀拆开的胶带,凭借这几年寻找食物的经验,徐子良的心有了一种明确的欣喜感,一定是食物,徐子良感觉到。 是精心准备的馒头又进行了烘干脱水,再用真空包装好,这种包装能够保持年不变质。 精心准备的食物却没有带走,而是用胶带封在床板下面,说明原主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带走馒头,所以藏好并等待合适的机会来取走吧。 他并没有取走馒头,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这下子咱们发达了!”徐子良拍拍包裹对大晃说道。 这一天的晚餐,可以用糖水泡馒头,光是想想,徐子良顿时就流出了口水。 宿舍看着简陋,就连洗脸盆的架子都像是捡来的破烂,但宿舍却又是一个藏有许多宝贝的福地。 徐子良又在桌子下一个破纸箱里发现了两包蜡烛。一包十二支蜡烛,这可是好东西,可以烧水喝也可以照明。 徐子良就像一个突然暴富的人,得意又满足,那种富足感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就连回家路上的步子,都走出了我是有钱人的阔气感。 大晃就是大晃,一大包大约十斤左右的脱水馒头没有令它迷失,它还是一副淡定的神情。 大晃喜欢糖水馒头,一口气吃了半个馒头,适合猫的食物并不多,徐子良打算把这些馒头留给大晃慢慢吃。 他们还在一户人家找到晒干的猪皮,因为它实在没有了食物的样子,所以在数次幸存者的寻找中侥幸没被发现。 混在一堆废弃物里,看上去和垃圾差不多,如果不是徐子良练出了心细的习惯,如果不是徐子良在农村住的那些年有一定的经验知道这是干猪皮,那么他也会和这宝贝错过。 “这个可是好吃的不得了的哦!”徐子良把猪皮拿给大晃闻。 大晃闻了闻,看样子也是识宝的满意神情。 他们带着收获向家走去,路上徐子良还给肩膀上的大晃唱了一支歌。 唱着唱着,徐子良发现熟悉的歌曲里竟然许多的歌词他已经忘记,于是徐子良连唱带哼,大晃听得懂,它的尾巴在徐子良的肩膀上打着拍子。 末世里也是有快乐的,一点食物的发现与获得都是快乐的源泉,不过真正的源泉应该是大晃才对,在它来到徐子良身边之前,即使发现比现在所发现的更多的食物,徐子良的脸上也没露出过笑容,大晃来徐子良身边之后,他才知道笑容原来没有抛弃他,它还在。 现在,他是不再悲观的徐子良。 干猪皮被他精心烹制,当然,只是在末世的,一种精心烹制的过程。 猪皮经过晒干的时间太久了,质地坚韧到和一块鞋底差不多,直接煮食不易消化,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来浸泡它,两天后猪皮变软,他才将猪皮从水里捞出来切成一丝一丝的大小,加入胡椒和盐煮透,还放了几粒脱水枸杞。 为了表示对食物的尊重,徐子良在餐桌对面还给大晃摆了它专用的盘子,一只绿色的,带有咖色包边的餐盘,盘子下还垫了一块餐布,盘子和餐布都是从一家西餐厅捡来的,还有刀叉,徐子良不仅捡食物,还捡回一些他感觉不错,生活上能够用得着的东西。 就餐氛围出来了,就像米其林餐厅,虽然只有简单的猪皮汤和麦粒饭。 大晃很接受徐子良的这种‘矫情’,它将盘子里的汤和猪皮丝舔的干干净净,吃个饭还顺便用舌头将盘子刷干净。 徐子良给大晃编织的披肩工程也进入了一半,怪不得女人都喜欢编织,那种在编织过程中渐入佳境的感觉可真奇妙。 关键是,编织拯救了徐子良的睡眠,虽然他也想不清楚编织和睡眠有什么关系,但开始编织之后,之前的睡眠质量确实又回来了,也许还是平和的心态拯救了他的睡眠吧。 不过每天的重点任务,还是要放在寻找食物上面。 寻找食物的感受同样很奇妙,颗粒无收的一天,当然会有气馁,但同时也会鼓励自己不要泄气,第二天继续努力。 如果能够顺利找到食物,那这一天无比充足,心情也跟着好到马上就要起飞一样。 进入十一月份的中旬,徐子良换上了棉袄,背包也为了大晃进行升级,徐子良在背包上安装了一块硬板,这样大晃坐在上面的时候空间体验感更好一些。 有了大晃,徐子良就像化身为一个心思细腻的慈父,就连最微小的细节,他也会为大晃考虑着想。 这天天色不是太好,根据以往的经验,有可能会有沙尘暴,徐子良没带大晃走远,决定早去早回。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徐子良竟然闻到了干草与羊粪的气息。 并且是新鲜的羊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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