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横在江东士族与北方世家之间，整整三年，陆氏与宋氏没再起过争端，荆江一带也不曾生出战乱。</p>
宋聿说：“她总是浸在尘世一堆芝麻烂谷子事里，风尘劳攘，却乐此不疲。”</p>
阿禾说：“可安陆的百姓，没有不喜欢阿母的。”</p>
他笑说：“阿父也喜欢。”</p>
父亲爱重母亲，而母亲更爱安陆这四方无虞的太平之景。</p>
阿禾突然想起，她更小的时候，趁阿母不在，偷玩她妆奁里的胭脂。</p>
洁白的珍珠粉，桃色的脂粉，还有朱红的口脂，掺杂着百花香气。</p>
擦完了胭脂，稚女心满意足出门去。</p>
宋聿见她脸上一块红一块紫，忙问她：“是不是摔着了？怎麽落得这般模样？”</p>
阿禾怕阿母知晓了会生气，便扯谎说自己是从树上摔下来了。</p>
宋聿一阵心疼，便用热水湿了手巾，给她热敷。</p>
敷着敷着，手巾染色了……</p>
后来阿禾还是没逃一顿打，阿母没有生气，她是被阿父罚的。</p>
属于母亲的东西若是独一份，便不容他人染指的。槐花树下的那架秋千便是。</p>
尽管岁宁从不在意这些，可是送她这些东西的人会在意。</p>
走到田垅上时，恰见到江边的女子收竿，又空了鈎。她也不恼，与一旁的同僚閑聊几句，又挂了饵，甩竿出去。</p>
宋聿推了阿禾一把，道：“去问问你阿母，今日钓上来几尾鱼。”</p>
阿禾道：“你怎麽不自己去问？”</p>
宋聿道：“若她不曾钓到鱼，便该觉得我是为看她笑话而来了。”</p>
“定是你从前常常揶揄她。”</p>
论及互相挖苦，宋聿道：“我与她，平分秋色。”</p>
不过说话的本事，还是她更胜一筹。谁叫她一开口就能噎死人呢？</p>
待走近了，看到鱼篓中收获颇丰，他才暗自松了口气。</p>
她聚精会神盯着鱼竿，未曾发觉身后来了人。还是身边的同僚突然起身与宋聿行了礼，唤了声“宋府君。”</p>
岁宁才缓过神来，回头看他们，笑问：“你们怎麽来了？”</p>
宋聿道：“盼夫人早归，为夫今日亲自洗手作羹汤。”</p>
阿禾附和道：“阿父备好了新鲜的菌子，等着阿母钓鱼回去，煮一锅菌菰鱼羹。”</p>
“这样啊？”岁宁偏着头看向宋聿，“若是我没钓上来鱼呢？”</p>
他说：“那就只能宰只鸡凑合了。”</p>
閑聊的间隙，鱼竿传来些许动静，岁宁提竿收线一看，又是一尾小鱼。</p>
再擡首时，撞见身侧之人期待的眼神。</p>
她说：“回去了。”</p>
他笑着说好。</p>
辞别了依旧垂钓江岸的同僚，一家三口沿着盈满稻香的田垅缓缓而归。</p>
鳞鳞夕云起，猎猎晚风遒。 杂役在府邸门前掌上灯烛，迎着晚归的几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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