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可令身边人少些搓磨。</p>
奈何年少气盛，他总要将心中不忿宣洩一番，为公道人心据理力争。</p>
到头来，无一例外，争论无果。</p>
从此，他也将自己封闭在常青院，不问旁事，只困守那一亩三分地。</p>
又一年冬，常青院新来了个婢子。</p>
先生常说，字如其人。她的字很漂亮，只是其人品……年纪不大，倒是世故圆滑、首鼠两端、阳奉阴违……这些鄙薄之词用以形容她，倒是十分贴切。</p>
宋聿也不知晓，当时是怎麽鬼迷心窍，才留下了她。</p>
窗外的雪簌簌落下，宋聿坐在书房，透过窗，恰可以望到独坐廊下的她。</p>
她总在望着院墙之外的风景，不是在看雪，而是在看远山。</p>
——</p>
建康城外有佛寺三百余座，王公贵族争相竟造寺院浮屠。</p>
寺院金碧辉煌，烟雨楼台华丽无比。</p>
寺庙里的僧尼得了贵族捐赠，多聚蓄委积，颐养有余，抑或是指掌空谈，坐食百姓。净山寺更是僧业富沃，占田宅百顷。</p>
神佛无辜，有罪的是假借神佛之名谋取私利的僧客与地主。</p>
或许岁宁此一生都与神佛有缘，偏偏她又屡次在神明面前犯下忌讳。</p>
虞，有忧患之意，接虞之山，也并无什麽好的寓意。可世人偏爱到此山的净山寺去求神拜佛，祈一个祛病弗灾。</p>
若放在平时，岁宁不会有机会离开宋府，看到高墙以外的世界。</p>
这一次随姜夫人到净山寺替二位公子祈福，只是因为玄英刚刚被赶出常青院，被打得体无完肤。刘管事在夫人面前提了一嘴，于是本该是玄英的差事，轮到了岁宁。</p>
可也不见得是什麽好差事。</p>
尚在山脚下时，便有僧客迎上前来，一路牵引。</p>
僧客道：“夫人今年是第二次到净山寺来了吧？”</p>
“是。”姜韶道：“上月我儿发了恶疾，今日特为他祈福而来。”</p>
僧客道：“夫人金枝玉叶，何苦亲自叩拜？”</p>
姜韶道：“母子不和，家中不睦，唯恐是我在佛前诚心不足。”</p>
僧客便劝道：“夫人捐了田宅，诚心已至。可请旁人代为叩首，亦能为二位公子求得平安。”</p>
岁宁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无穷无尽的山阶，你认真的？</p>
既要跪石阶上山，到了寺院里还要抄经祈福。岁宁总算知晓了，好端端的这差事怎会落到她头上。</p>
宋府识字的下人如凤毛麟角，她算是其一。</p>
宋聿，抄写经文的时候，是岁宁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p>
聿者，笔端也。天地广阔，万物纷繁，皆可收录于笔下。</p>
可岁宁没由来地讨厌这个字。</p>
不论是在山道中，还是满殿的神佛前，岁宁都不曾为这个名字虔诚，只在心中骂骂咧咧，走完了一路。</p>
于是后来每次看着那平安符，她总说自己心不诚，大抵是求不来什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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