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乐上了一上午的课。
下学后,郑龄同陌九走在回学寮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刚刚上课的内容,间或传出轻快的笑声。
天气晴好,快要入夏,阳光少了春日的柔和,多了几分焦灼,槐树绿油油的抬头站着,俯视着来来往往的学子。
两人就着槐树荫多的地方走,不一会儿额头附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那黄大胆真逗,还好意思自称长安城里第一小生,”陌九咯咯笑着,“那笛子吹的,大司乐差点没背过气去!”
大司乐在第一节课上,让所有人选好乐器,接下来主要修习这门乐器就好。
可全班二三十个学生,十几种乐器,大司乐却只有一个,如何能在一节课上教授这么多不同的音律?
因此,这种授课方式初初听来,陌九觉得,并不可行。
那么些乐器在课堂上同时演奏,这里弹琴,那里吹笛,旁边又拉二胡,只一想那场面,就觉得非常热闹。
对她这种不甚钟情音律的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适合浑水摸鱼。
不过后来上了几节课,情况并不是陌九所想象的那样。虽然各种乐器演奏形式不同,乐理却是相通的。大司乐只需讲通乐理,同学们便可自己演奏乐谱。
讲完乐理,大司乐就只要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凭着一双听觉灵敏异常的耳朵,捕捉课堂上不和谐的旋律,然后走到那人身边指导一两句便可。
大司乐,较之其他先生,还算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却十分博学。
就这么说吧,只要是乐器,但凡能说的出名字,就没有他不精通的。
这位先生常爱着一袭青衫,头发松松挽在后面,用一根棕色的树藤固定,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慵懒随意的气质。
谈吐幽默,为人也不刻板,课堂上随意对学生评价一两句,总是能精准地戳中要害,还逗得包括演奏者在内的所有同学哈哈大笑。
这种自由不拘束的风格无疑受到了陌九此类学生的大力追捧。而这种好感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只要是他的课,陌九坚持不逃课不迟到不早退不睡觉的“四不”原则。
虽然这在其他人眼里算是作为辟雍学子最基本的守则,但是对比陌九在大司礼的课上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是她少见的典范模样了。
郑龄背上的古琴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时不时伸手挪挪肩上的绳子,听见陌九说的话,附和道。
“可不是?我以为他有通天的本事,谁知就是吹牛皮罢了!”
“不过,你别说,魏明赫那萧吹得还是可以的!”
陌九右手向上抛着一丝制的红绸袋子,随意说道。
郑龄大惊小怪地拖长了声音,“哟,今天咱们的陌小公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你夸魏明赫!”
这么一顿阴阳怪气,陌九一个没注意,红绸袋子向前面飞了过去。她赶忙向前大跨几步,才将将接住。
“郑龄,你这大惊小怪的毛病,我可是得说说你。我就这么狭隘吗?人家确实吹得不错嘛,那我就得这样说,是不是?”
郑龄在一旁装模作样地陪笑,“是是是,陌小公子最是大公无私的,是我小人之心。要不然我给你唱上一曲向你赔罪?”
陌九一脸嫌弃,“你?唱上一曲?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那我怎么消受得了?”
“那可怎么办?我这话都说出口了,你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郑龄贴到陌九耳边,作势要引吭高歌。
陌九捂着耳朵掉头就跑,“人家唱小曲要钱,你唱歌要命。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可怜的耳朵把!刚刚黄大胆对它的摧残还在余波未消呢!”
郑龄可不管这些,追着陌九就要唱。二人打打闹闹朝学寮跑去,陌九边跑边转头和郑龄说笑着,一不小心就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旁人还没说话,陌九捂着磕到的左眼,便跳了起来,“哎哟,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碍了小爷的路?”
陌九这陌府小公子的身份逐渐传开,因着家世的荫庇很是受了吹捧,渐渐也沾上了几分郑陵吕梁那类的习气。
不过眼见她也只是在说话上沾点痞气,其他并没什么不妥。郑龄瞧在眼里,虽偶尔感觉有些陌生,倒也没觉得有甚不妥。
“你这陌小公子倒是好大的威风啊!学业上没见多少精进,倒是摆起了十足的架子来!”
这声音苍老但不乏力度,沉稳又不失威严。
陌九虽还未转身看清那撞到的人,对这声音的主人的身份便有了答案,随即换上了一副恭敬的嘴脸,转身一刹那立即身体呈直角鞠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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