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最后一鞭打完的时候方南浔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悬着的什么东西好像放下了。此时他后背鞭痕叠加的地方已经开裂,鲜血顺着衣服往外渗。
方寒的怒气依旧不减:“起来,滚到屋子里去。别在这院子里给我丢人!”
方南浔艰难的从齿缝间挤出一个“是”,然后很吃力的用手支撑着地,强迫自己站起来。
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深色的梨花木桌子上摆放着两封密信,密信的上面是一根看上去韧性十足的藤条。
方寒走进屋子关上门。
“纸鸢传来一封密信,你猜猜上边写的什么?”
方都的情报网方南浔是知道的,里面从来没什么叫“纸鸢”的分部。如果说不是常用的情报网的话……有没有可能,事情真正的经过已经被传了回来?
方南浔有些慌,连忙又跪了下去:“不是信上说的那样……主上!”
“我说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吗?或者是你有什么瞒着我?”方寒的语气不怎么严厉但是气势很逼人。
“臣没有丝毫隐瞒主上的意思……只是……只是……”
“那你就把到了北泽之后发生过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给我复述一遍。若跟密保上有一丝一毫出入,你知道后果!”
“是。”
方南浔一字一句的复述着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还有他让所有人看到的那些事情。
“……然后,臣带着那女子出了后庭巷……暗访至此结束。金楼主带着我们回皇城了。”方南浔字字句句斟酌,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方寒拿起纸鸢传回来的密信打开,一句一句的看着。好像是在核实方南浔说的话。
方南浔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担心的却不是自己。
“你自己看。”方寒说着把信扔到了地上。
这信离方南浔还有将近一步的距离,他只得弯下身子向前去够。他一动就会扯到背上的伤口,衣服上的血渍也越来越大。
看到信上写的内容的那一刻,他又放下心来——和他所说的相差无几。无非就是一些细节上自己没说的那么仔细。
“我问你,你去那种地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读的那些圣贤书?有没有想过你作为一个兄长的责任与作为皇长子殿下该有的样子?”方寒依旧是那种语气。
“回主上……是臣思虑不周。”
“我也不瞒你,在你们出使期间我已经让朝臣商议立储之事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南浔不知道该为自己说些什么,干脆就跪在地上什么也不说。
“你去偏殿,换一身衣服再来。”
“是!”
在偏殿,方寒已经为方南浔准备好了一身不饰一物的白色素衣。
方南浔看到这身衣服就明白了方寒的意思——这和第一次来幽若殿的场景一样!他脱了身上做工复杂的华服,背上的衣服已经凝在了伤口里面,他干脆一咬牙直接将衣服从背上撕了下来。衣服刚刚换好,那背上的伤口就又不受控制的开始流血,没过多久,刚换上的衣服就也粘在了背上。房间里没有准备发簪,他就简单的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后走了出去。
再出来的时候方寒也已经换好了一身白色素衣在那里等着。
“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吗?”方寒问。
方南浔刚要有个跪下的趋势,方寒就紧接着说:“不必跪了,你也跪不下了,站着回话。”
方南浔行了个礼:“知道。”
“现在你可以再说一遍了。现在这里无君臣,只有父子。”
方南浔还是跪了下去:“父亲让我脱簪待罪,既如此我便为自己辩解几句。”
“讲!”
“儿子入后庭不是为了什么英雄救美,也不是为了演什么救风尘的话本子。而是不想让无辜之人受无妄之灾。”
“那种地方……有什么无辜之人!”
“父亲!女子视贞洁如性命,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进入那种地方?何况那女子她是被绑去的!她只是在街上走着就被人绑走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那种地方了!这是她的错吗?或者说,她不能在街上走吗?”
“你继续说。”
“我所救的那女子算是运气好的,没被带出北泽。有些运气不好的女子会被送往过往航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北泽之地水路发达,陆路交错。一个时辰便会有几十条船在港口停泊。她们便是想找人救她们都无法呼救。”
“所以你对那怜人是可怜吗?”方寒问。
“是又不是。”
方寒听完结束更有些生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方南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偏选了一个怜人是吗?”
“父亲!我说了她是误入风尘!何况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你喜欢谁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个人不可以!你就算不为你的名声考虑你也得为你的弟弟们考虑。如果他们有一个入过后庭的人当嫂嫂你让他们如何抬得起头?”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已经将那女子安排妥当估计此时她正隐姓埋名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地方。”
“方南浔!你到底让我说你什么好!”
“儿子觉得……我做的没错……”
方寒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真应该好好跪在你母亲面前让他看看你这个样子。”
“父亲!我母亲只是失踪,她没有死!”
方寒看着眼前满脸坚决的方南浔:“你当记得你第一次被人挑拨入幽若殿和我说这句话的代价!怎么?还没长记性?”
“儿子说的是事实!哪怕背上的伤痕一辈子去不掉儿子也不后悔。”
“果然!当年还是罚轻了!”说着方寒拿起桌上的藤条“今日这里无君臣,所以我行的是家法。一错为你顶撞父亲,二错为你不顾兄弟,三错为你口出狂言!有异议吗?”
“儿子认前两条错误。若口出狂言是为刚才的话,儿子不认。”方南浔态度坚决。
“那就罚你两条!”
“是。”
方寒拿着藤条走到方南浔身后,看着背上已经一片鲜红的衣服道:“趴下!”
方南浔照做。
“上次在这里出去之后你两个月不能下床,今日念你有伤在身便不罚那么重。藤条打断,此事翻篇。”
方南浔的脸紧紧的贴在地上,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是。”
藤条像雨点一般密集的向着方南浔的臀部,大腿和小腿砸去。即使方寒已经尽量避免再打到背上的伤,但还是有几下叠了上去。
“此次事情希望你记住,做事不可只顾自己,还要时刻记得家里人的脸面!”
“儿子……谨记……”方南浔浑身发热,有些意识模糊。
“给我挺住了!最后一下!”
方南浔用残存的一丝意识理解了方寒的话——最后这一下将藤条打断。
不等他再反应,只觉小腿上被万钧之力重击了一下。然后一节被打断的藤条弹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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