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听到门口有人高声念诗:
“乌鹊秋前报好音,人间不信月终沉。如何两度临沧海,不见轻泥蘸客襟。”
“师父来了!”刘星衍叫道,然后立刻迎了上去,其他几名书生也都纷纷围了上去。
只见来人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身材高大,人略显佝偻,脸色发青,两只眼睛血红,像是刚刚与人争吵过一般。
待得他走近,刘振嵩道:“陆捕头,我来给你介绍这位乃是当今诗坛泰山北斗,人称诗癫的吕宗伯,今天到场的几位青年才俊都是他的弟子。吕先生,这位乃是十里坊新来的捕头陆风竹。”
吕宗伯看了陆风竹一眼,道:“陆捕头身上有一股豪迈之气,以前莫不是从军的?”
范鸿铭道:“老吕,有豪迈之气的人也可能是江湖豪客,你凭什么断定陆捕头以前是从军的呢?”
吕宗伯道:“陆捕头神情坚毅,英气内敛,怎么能是江湖草莽可比的呢?况且他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定是刚从前线回来。陆捕头,老夫可有说错?”
陆风竹道:“老先生好眼光,在下确是刚从边城回来。”
范鸿铭道:“老吕,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装神弄鬼了?说吧,是谁提前把陆捕头的履历告诉你的?”
吕宗伯没理会他,向陆风竹作了一揖,道:“初次见面,老夫又别无他能,只有作诗一首相赠,唐突之下,还盼陆捕头莫要见怪。”跟着他吟道:
“曾冲贼壁斩天狼,血裹征袍剑有霜。壮志雄心消不得,梦里犹自战沙场。客里逢君意气真,书生一剑老风尘。幸得海宇方少事,暂且容君作隐沦。”
陆风竹心中一惊,这首诗似将自己离开苍兰镇以来这段时间的心境描绘了出来,他觉得难以置信,毕竟自己才刚刚和眼前这位老者相识。
刘振嵩大声赞道:“吕伯老不愧是诗坛泰斗,好诗!”
范鸿铭道:“刘老板,你最近总拍老吕的马屁,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啊?”
刘振嵩面色微变,道:“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范鸿铭道:“用嘴巴说不如多给老吕一点银子,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今天一定又在赌坊输了个精光。”
吕宗伯道:“我哪有赌钱,我发过誓不赌了就是不赌了。再说你怎么知道老夫又赌输了?”
范鸿铭道:“老吕啊,你这个人撒谎未必会脸红,但是赌输了钱眼睛一定会发红的,对不对?哈哈!”
吕宗伯叹了口气,跟着吟道:
“试问牌九骰子磨折,却苦谁来?如蜡自煎,如蚕自缚,没奈何罗网频加。曾语予云,君固怜薄命者,忍不一援手耶?呜呼!亦足悲矣。”
说罢对着范鸿铭两手一摊。
范鸿铭道:“借钱你可别找我,我一个朝廷从七品小官,一年俸禄也才不过百两银子。想借钱你得找刘老板,他财雄势大,整个京城比他有钱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刘振嵩急道:“范大人,你可莫要胡说!”
范鸿铭笑道:“我哪里有胡说?你当年到西域做买卖,二十年间攒下的财富恐怕就不下百万,而今别处不说,单是在京城里,你应该就有不下二十间酒楼吧?”
刘振嵩道:“范大人,你太看得起老朽了,虽然老朽颇有家财,可也没到你说的那般,不然我这把年纪了还经营这些作甚?”
范鸿铭道:“是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拼命挣钱做什么?”说着他看了看边上的李宝卿,不怀好意地笑道:“老刘啊,你可莫要空忙一辈子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老夫少妻,最忌讳的就是妻子觊觎丈夫的家产,多少人伦惨剧都是由此而起,范鸿铭这话大犯忌讳,一旁的李宝卿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哪知刘振嵩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笑道:“我年纪大了,挣钱倒是次要的,主要就是找点事情做,别让自己闲下来。”
陆风竹忽道:“刘老板你以前常去西域,一定会经过苍兰镇咯?”他见范鸿铭说话太刺耳,便想岔开话题,免得大家尴尬。
刘振嵩道:“当然去过,我朝在西北三十六镇,苍兰可算得上是其中的明珠,我每次出入关都要经过苍兰。不过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我记得苍兰湖的湖水干净透彻,整个湖面如同一面大镜子,我们每次出关前都会到湖前祈祷,假如一炷香的时间里湖面上不起一点波纹,我们这趟出行一定能够顺顺利利。若是起了波纹,我们就会等两天再上路。怎么样,如今的苍兰湖还和以前一样吗?”
陆风竹摇了摇头,道:“五年前苍兰湖开始枯竭,而今已经完全消失了。”
刘振嵩道:“是嘛?不过大自然鬼斧神工,尤其是在茫茫大西北这种事常有,一个湖泊消失了,不久在不远处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湖泊,其实就是原来老的湖泊挪动了位置而已。”
听到这话陆风竹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和张铮一起在苍兰镇城头谈论苍兰湖时的场景,心里一酸,暗道:不知大哥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是每日巴巴地等着放牧少年经过。
吕宗伯道:“老刘,你什么时候去故地重游一下呢?”
听了这话刘振嵩脸上露出了一丝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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