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愿苦恼道:“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啊,可我过不去那道坎啊,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的,她基本都是我带大的,你让我怎么说得过去?”
周清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去治治你那诡异的精神洁癖?你俩又不是亲的,就你们这关系,换别人,指不定现在孩子都得有俩了,十年了愿子,你拖了十年了,从当年球球的婚礼结束她跟你告白起,到现在十年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而且,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别骗自己,愿子。”
周晓愿又沉默了起来,直到周清受不了了:“不是,你再不说话我可挂了啊?这两天家里换网,这通讯费可不是公司给我出。”
周晓愿大怒道:“挂!你今天有胆就给我挂了!”
【嘀嘀】
周晓愿愣了两秒,立马拿着手机,两眼一瞪:“你他妈真挂啊?!”
沉默许久,周晓愿还是忍不住,打了回去。
“喂,哪位?没事我挂了啊?”
周晓愿本欲二度怒火,但一想到这人很可能再次秒挂,怂了:“哥,清哥,你是我亲哥。”
“诶,这就对了,说吧,你到底打算咋办?”
周晓愿叹了口气,有点犹豫地说道:“要不,我先到你那去住一段时间?”
现在换周清沉默了,良久,他实在忍不住了,大骂道:“你他妈脑子塞烟屁股里了?”
“咋了咋了,老公,这么大怨气?”
“唉,就愿子跟小熙的事情,这不是”
电话那头周清和顾婷不断地说着他和禹熙的事情,听着听着,周晓愿轻轻放下电话,眼神黯淡地看着头顶上,一边渐渐落下的太阳,另一边逐渐显现的月亮,又抽了一口,轻声说道:“因为我总觉得,哪不太对啊这月亮真大啊。”
后来,周清拗不过顾婷,被她抢了手机,然后顾婷给周晓愿一顿爆骂,或许是起了点作用,周晓愿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俩小时,直到蚊子包挂满了腿,他才回屋。
进了门,禹熙蹲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看着窗外的月亮,周晓愿轻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禹熙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句:“鞋柜上放了止痒露。”
周晓愿一愣,记得没错,家里的应该是用完了才对,转头就看见了很明显是才买的止痒露。
周晓愿五味杂陈地拿起止痒露,走到了禹熙的旁边,坐下,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说道:“37岁结婚,算晚吗?”
禹熙整个人很明显地震了一下,然后突然转头看向周晓愿,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晓愿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蛋糕放到了茶几上,说道:“对不起,小熙,对不起,我耽误了你十年,或许还更久,我想了很久该怎么,怎么去补偿你,然后,然后我想不出来,我一直在逃避自己对你的感情,一直告诉自己,你是我妹妹。”
说到这里,周晓愿转过头,对着禹熙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啊,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就好像你的人生是被我管控了一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想对你这么亏欠,所以”
禹熙眼神微颤地看着他,似有泪珠显现:“所以?”
周晓愿没回话,而是站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过了几分钟,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坐到了禹熙的身边,打开了它,说道:“所以,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来弥补,希望还不算晚,对不起,我早该把它拿出来的。”
看着盒子里那小小的晶莹物件,禹熙的脑子一下子有些混乱了,她一把拿过那小盒子,满眼的不可置信,满眼的犹豫,满眼的怀疑,满眼的期许。
“这是,去年我们去波联玩的时候,你看上的那枚戒指,我托人买回来了。我也有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但那样太不公平了,对你,对我,都不公平。小熙,下周回去,找老爷子,给我们证婚吧?”
禹熙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了,她喜欢了周晓愿20年,十年前,她以为一切都没有指望了,在周晓愿和那个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有人说她傻,说她笨,说她在一棵树上吊死,但她没这么认为,每一种情感,都只需要持有者自己去负责就好了,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那又怎么样呢?就这么一辈子当他的妹妹,也不错。】
现在,一切好像又有了指望了。
“假如我们都能活到100岁,那我还有63年的时间来陪你,如果还不够的话,那就下辈子继续吧。”
润历2045年9月15日,锦蜀省久山市,馨之花福利院。
肃穆,萧瑟,明明是夏热时分,这气候和氛围却失了一抹炽烈。
一年前的今天,周晓愿和禹熙在周隅安、禹绯和何为的见证下,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本想在一年后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但今天确实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周晓愿和禹熙下了车,急匆匆地跑进了院里,来到了医护大楼,一路横冲直撞地奔到了顶楼,那里有唯一一间病房,里面住着见证了这座孤儿院历史的老人,昨天,从宏磊赶来的医疗组向老人的家属们,递交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此时,周清已经在房门口来回踱步了,周晓愿跑过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周清也一脸愁容地道:“内脏衰竭了,那位涂医生说从去年就开始了。”
周晓愿震惊地看着他:“去年?!那岂不是?!”
周清点点头,叹道:“是啊,在你跟小熙决定结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迈向那一步了,当时他本来是打算交代交代的,但不想晦气你们,所以什么都没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刚刚才从绯姐那儿知道的。”
禹熙听完,焦急地想要冲进房间里,但顾婷和球球把她拦了下来:“小熙,不行,现在涂医生还在里面抢救爷爷,不能进去。”
禹熙一把抱住球球,大声地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呜哇!姐姐!为什么啊?!”
球球也忍着泪水,看了一眼同样在忍耐的周晓愿,兄妹俩对视一眼,纷纷摇头,他们明白,已经回天乏术了,周隅安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但他们全都知道。
周隅安,有自毁倾向,而且很严重,他无时无刻不想去死,在周晓愿和禹熙结婚之前,尚且有一丝期盼在拽着他,在此之后,再无绳索可以拉住这个早已跌出悬崖的老人。
约莫一小时后,病房的门打开了。
涂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满是肃然地看着病房外的大家,然后,摇了摇头。
“都进去吧,进去看最后一眼。”
所有人都感到心里一沉,周清捏紧了拳头,低下了头,球球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了,抱紧了同样在哭泣的禹熙,抽泣了起来,大家一起,带着万分的沉痛,走进了病房。
而周晓愿,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动作,也没有人发现他没有动作。他开始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看着周清牵着顾婷走了进去,看着禹绯神色肃穆地走了进去,看着球球在邱斌的搀扶下走了进去,看着禹熙叫了自己两声,然后也走了进去。
最后,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人,何为,也只有他,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是模糊的,周晓愿努力抬起头,有些艰难地说道:“老何?”
何为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良久,他露出了笑容,凑到周晓愿的耳边,小声说道:“还是差点啊,那就,再来一次。”
周晓愿并不清楚何为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此,那种自己被操控监视的感觉,就像是每一部故事里都有的主角那样,被安排了命运,被操纵着人生,而在这个故事里,他周晓愿,就是主角。
接着,何为也走进了病房,周晓愿忍着头疼,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靠着墙走进了病房,所有人都围在了病床前,挡住了他的视野,他拨开人群,踉跄着走到了病床前,看着病床上仍然带着笑意的老人,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周隅安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手,握住了周晓愿,笑了笑,只是笑了笑。
下一秒,周隅安的心跳停止了,所有人都难过得大哭起来,只有何为和周晓愿,前者站在窗边,点了根烟,后者呆滞在原地,在这一刻,一切都好像从他的视野里逐渐地被剥离了,或者说,他自己被剥离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远离,又或者,离开的是他,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何为冷漠的双眼,以及讥讽的微笑。
“小熙!!”
周晓愿从梦中惊醒,被窗外的太阳刺得眼睛眨了很久,而他旁边那张床上,是正在打着小呼噜的禹熙,周晓愿愣了几秒,环顾了四周,他在酒店里,是个套间。
几秒后,套房的另一扇门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周晓愿!你个混小子是不是耍长了!给老娘开门!”
周晓愿又愣了两秒,是禹绯的声音,他赶紧下床,鞋都来不及穿,一路小跑了过去,给禹绯打开了门,然后就遭到了一个爆栗!
“呃啊啊啊!周晓愿!昨晚上跟你说了八百遍!今天赶时间赶时间!让你早点把小熙也叫起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周晓愿听了这话,脑子里多出了一些画面,那是昨天晚上禹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俩早起的画面,然后他看了一眼手机。
【7:48】
但让他的大脑再次混乱的,是上面的年月日。
润历2033年9月1日,今天,是馨之花一家人帮球球筹办婚礼的第二个月的第一天,是即将到来的大喜日子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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