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民才跟着恭亲王世子不久,是真的只知道一点。”秦文茵吓哭了,她很想继续叩头,但没有允许,她不敢把头低下去。
“朕听说梁长天迷你极深,为了你,不惜得罪江侍郎家,还同他母妃闹翻了,怎么,他没有把全部事情告诉你?”永平帝又问。
秦文茵脑子极快地转着,答道:“恭亲王世子是有说喜欢草民,但草民自觉身份卑微,配不上世子,再加上草民隐约想起一点点过去的事,心中貌似是有所爱的,于是极力地和世子保持距离,从来没有逾矩问过他相关的事,都是他自己想说,草民就听一点。事实上如不是世子强势挽留,草民早离开了恭王府。”
永平帝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谢贵妃说此女私欲重,该是个擅长趋利避害之人,果然不假。
住恭王府,霸占了世子侧妃的位置,让梁长天差点到手的正妃飞走了,并且眉毛舒展,眼角带媚,一副刚破了身的模样,然后顶着这模样说自己是无辜的,是被梁长天逼迫的,和梁长天是仇人的关系,不是枕边人的关系。
这一手推脱够绝情。
他道:“朕姑且就信你只知道一点,但凭你知道一点却隐而不报这事,朕现在就能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秦文茵眼角瞥到永平帝身旁的侍卫开始拔大刀,吓得肝胆俱裂,“草民什么都愿意做,无论是检举恭王府,还是别的,求陛下饶命。”
“哦?”永平帝似笑非笑,“你确定?”
宴会上,恭王妃面色慢慢沉重起来,狐狸精不过是去方便一下,怎么半天没回来?有宫女领路,断不可能迷路的。
她左等右等,等不下去了,招来另一个宫女,刚想让她带她去找人,秦文茵回来了,额头微微红肿,发型稍稍凌乱,衣裙也沾了些灰尘。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恭王妃压低声音怒道,白瞎她送的好衣服、好头面。
秦文茵低着头,弱弱地道:“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只狸猫,我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然后它就追着我咬,躲闪中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说完,带她去出恭的宫女一脸惊慌地道:“王妃,怪奴婢,是奴婢没拦住狸猫,这才让它惊扰了茵茵姑娘。”
宴会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好问责,恭王妃让宫女下去了,拉着秦文茵回位置坐好,低斥了句:“你眼睛没看路吗?怎么会踩到狸猫?”
秦文茵这次没回话,就拿着手帕一个劲地抹眼泪。
周围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窃窃私语声,恭王妃气得头上的金步摇乱晃,她下次再和狐狸精一起出门,就罚她短寿十年。
斜对面桌上坐着江夫人,她笑得好不欢快,她女儿离家出走的诱因是恭亲王府,现在恭亲王府有笑话可看,她自然要笑。
一笑恭王妃居然领个连妾都还不是的人来参加宴席;二笑恭王妃被个连妾都还不是的人拿捏住了;三笑堂堂恭亲王世子居然看上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哦,也可能是小心思多但脑子不太多,一个劲地哭哭啼啼,还以为自己不丢脸呢。
等着吧,这女人一天待在恭亲王府,恭亲王府的笑话就不会断。
远在西北监军的恭亲王自然还不知道宴会的事,也不知道他想废但还没有机会废掉的世子带回来的女人,将会给他、给梁长天、给整个恭王府带来最致命的打击。
他只是感觉最近几天眼皮狂跳,心中不安,比收到荡丰山的消息时还要不安。
是的,他已经得知军工坊的事,得知梁梧的事,虽然急得肝火旺盛,堪堪养好的身体差点又要病倒,但他远在西北,很多事着急也没用,只能传几封密信回去,告诉梁长天和他的心腹要怎么处理。
是尾巴扫不干净,被永平帝知道了?还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不利于他的大事?
这种未知的感觉太过煎熬,恭亲王忍不住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外面是呼啸的风声,以及即将开战的号角声,死了无数的士兵,又填补上无数的士兵,现在就是僵持的阶段,也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他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回到京城去,只有回到京城,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些事要怎么处理,他绝不能让他触手可及的梦想就在他不知道时破灭了。
但他不能临阵脱逃,他要回去,也是名正言顺地回去。
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去?
恭亲王又走了两圈,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在冷漠中凝固。不要怪他,他也不想的,反正这场仗也打不赢,反正也是用人命去填,反正西北的结局已经注定,倒不如早点结束为好。
他做出决定,写了张纸条,塞给了心腹。
晚点,这张纸条传到了一个负责保证粮草安全的长脸小将手中,长脸小将展开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把纸条吞入了口中。
刚咽下,西北现在的主帅孟老将军走过来了。
孟老将军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一眼,没发现异常,拍了拍他肩膀:“这一战我们会赢,你务必把粮草守好了。”
他来了西北有一段时日了,亲历了几次大小战,虽然仍旧是败了,但不是败得毫无价值,他基本摸清了现在西北军的短处和一些将领的脾性,经过日夜苦想,他想出了一个扬长补短的新阵型,只要将士把他的命令执行到位,极有可能会迎来第一场大胜。
有这场大胜打底,西北至少还能再支撑半年,半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说不准最后会发生奇迹,让胡虏子退兵的奇迹。
长脸小将单膝跪下,铿锵有力地道:“属下在,粮草必在。”
“很好。”孟老将军走了,没看到身后仍跪地不起的小将眼里闪过死志。他也有想守护的东西,为此,不惜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无数战友的命。
是夜,擂鼓声大起,两军正式开战。
孟老将军穿着铠甲,拿着大刀,骑着战马,不顾自身安危立在城门下指挥。所有方阵按他的指挥或前进或改变阵型,胡虏子的骑兵被拦截住了,一个个从马上裁倒下来。
孟老将军大喜,城门上擂鼓的士兵也大喜,鼓擂得更加起劲,挥旗的士兵亦然。
能赢,他们终于能赢一次了。
就是这时,城内兵营里火光大起,熊熊烈火映亮了整个夜空,黑烟似猛兽一样四处乱蹿,隐约有粮草走水了,快扑火的喊叫声传出来。
孟老将军抬头看天,战场上拼杀的士兵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天,战鼓弱了下来,旗帜挥的弧度小了起来,发出惨叫的人变成了我军,一声又一声。
心乱了,阵型乱了,这次的仗完了,粮草完了,西北也跟着完了。
孟老将军留下了两行老泪,他终究是回不去看他才六岁的小乖孙了。
火光照耀不到的夜空,离西北遥远的夜空,帽儿村的夜空,赵家的上方,一声沉沉的梦话忽然响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
赵小六黄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倏忽地睁开,晃了一下脑袋后,它不确定地跟着叫了几声。
赵珍珠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床下的斧头,随后才想起来陆北在家,他的亲卫晚上也会过来守夜,不可能会发生上次贼摸进来的事。
但她还是披着衣服走下了床,赵小六很有灵性地走到门口,等她开门。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赵珍珠嘀咕一声,举着油灯开了门,然后赵小六把她领到了陆北的门前。
“这是……”赵珍珠眨眨眼,刚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陆北站在门内,不发一言,油灯恰好照亮他半边脸,上边弥漫着浓重的煞气,似乎是想把他这半边脸也一同拉入黑暗中的煞气。
一瞬间,赵珍珠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尊活的魔神,沉默,阴郁,血腥。
“你怎么了?”跟着沉默了一会后,她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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