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梧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五王爷很快从心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嘴角愉悦地咧开,总算让他抓到了他那位好二哥的把柄,藏得可真严实。
营州,这么大老远的,就说他的好侄子怎么会突然游学游到那里去,还捡了个底细不明的女人回来,原来是去巡查自家产业去了。
可惜那个异族人的人头没有被砍回来,五王爷感慨了一下,否则,他那位好二哥的人生恐怕要走到头了,但他脸上却不见半点气馁。
私占铁矿这么大的事,他的好二哥不可能不做多手准备的,荡丰山虽然跨幽州和营州,但明面上归属于营州,营州必定有对方的人暗中帮忙掩护着,那位东平县的县令判断是对的。他只要把那个人揪出来,他的好二哥就算后面能断尾求生,也会元气大伤。
不过,人总会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发现的,揪人的事由他来不如由他另一个好哥哥也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位来更能达到他的目的。
他应该做的是找擅模仿笔迹的人把信件重新写过一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最合适的方式呈上去,别让他的好侄子有机会把事情抹平。
刚好他府上就养着这样一个擅模仿笔迹的人。
五王爷思索着,回头对心腹说了几句,心腹下去找人去了,他则又重新把信看了一遍,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他手下严重缺会带兵打仗的人,能带着区区一二百人,就把他那位好二哥的人给当马匪剿了,岂不是说明那个东平县的县令有领兵的本事?
这样的人,碰到了,却不收为己用,他五王爷也太眼瞎太草包了。
就算对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赶了巧,那也没事,对方能判断出铁矿是被营州的官员私占,说明政治嗅觉不错。
怎么样都是他赚。
京城这边两个王府为同一件事不同目的忙得不可开交,东平县这边预料到两个王府反应的陆北仍在忙着征兵,然后以征到2000人向县太爷交差作为结束。
县太爷亲切地问:“小陆啊,本官的剿匪军现在有多少人来的?”
陆北用一如既往的恭敬态度作答:“大人,上次剿匪死伤了100来人,目前总共是170人。”
“170人,有点少啊。”县太爷喃喃了一句,毫不犹豫地在报告书上写下了征到1700兵。
现在到处是匪,他留几百人下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逼不得已。
刷刷刷地写完报告,县太爷没让县丞帮自己看,反而递给了陆北:“小陆,你帮本官看看有无不妥。”
自陆北帮他点过几次报告的不妥或不完美处后,县太爷就习惯了让陆北帮他查缺补漏。
陆北一接过报告,脸上自然而然就露出崇拜之情,等认真看了一遍,他道:“大人的字小人每次拜读都深觉三生有幸。”
县太爷笑得脸上肉乱颤,他也觉得他的字写得极好,横是横,竖是竖,撇是撇,就是别人眼瞎,不会看,不懂夸,亏得他遇到了小陆。
他忍不住第十几次心想,如不是他的私库有限,又要养美妾又要养兵,他一定多发小陆一份月钱,眼睛够亮嘴巴够会说又够能帮他分忧。
“大人报告写得很完美了,不过这里……”陆北上前半步,指着一个地方,弓腰道:“这里写得太谦虚了,改一下州官们会更能见识到大人的能干。”
看看,又给他分忧了,没白瞎他当初重用了他。
县太爷感慨的同时,也对陆北的用词很满意,他就是写得谦虚了点,而不是写得不好。
县丞站一边见陆北抢走了自己的活,以前会恼怒,现在则不会了,也不敢。
陆北的能力,能带兵打仗;陆北的心机,基本上相当于衙门实际上的一把手了,县太爷这个明面的一把手却从未有怀疑;陆北的手段,不满他的人全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东平县或者这个世界上。
这般的深不可测,他敢不满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就是有一点他琢磨不明白,明明陆北是有能力压制住县太爷的,为什么要选择伏低做小?
陆北自然不会向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自己的意图,他名义上帮县太爷改好报告,实际上是让报告表达他想表达的意思,回头就去安排人领着这1700个兵上营州府城。
1700个兵,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他能吃下一大半,这决定着东平县的归属权,甚至整个营州的归属权,同时也是他给赵珍珠的安全保障。有了这些人,即使后续他身份暴露了,那位要派人来征讨他,他也有了一搏之力。
所以,这一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不知道某人正准备策划大行动的赵珍珠今天依旧无视众多客人的怨声载道,把买酒名额限定在150名。
不少观望的富人看她态度如此坚决,认定醉太平是真的好,好到有价无市,而不是她在故意制造噱头,终于也下场加入了排队大军。
而那些经常来排队买酒的人,发现几天过去,排队人数没减反增,莫名觉得自己天天排老长队买酒没排错,醉太平值得。
于是,醉太平的名气迅速在东平县攀升到最高,并向周围县城传播开去,有身家有雅兴的人见面,问候语从你今天吃了什么和不知战事如何了,变成了你今天买到醉太平了吗?
袁金宝袁老爷每每听到这句话,都要想点伤心事,譬如他老爹老娘去得早,没能多享几年福;譬如他袁家也不知是不是遭了诅咒,都好几代单传了;譬如他不爱吃青菜,时不时就便秘一场,难熬得很等等等,才不笑得见牙不见眼,被别人看出端倪。
这天,只卖了两个多小时,150个名额又满了,赵珍珠一边吩咐伙计把售罄的告示牌挂出去,一边想着饥饿营销该适可而止了,要过年了,得让大家口袋里的钱有处花去。
店里这时走进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女子穿着较为普通的衫裙,头上也没戴什么珠钗,赵珍珠看了两眼,才认出来人是青青。
请她到沙发坐下,赵珍珠关切地问道:“青青姑娘的额头怎么了?”
看着像起了疹子似的,想来是因此才戴了面纱。
青青感动她头一句话是关心她,心里暖暖地道:“吃错东西引发的邪症,过几天就好了,无碍的。”
解释完,她眼角忽而弯了起来,“赵老板,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你当初的话还作数吗?”
古代并没有过敏一说,赵珍珠反应了一下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过敏,也跟着笑道:“当然,恭喜你。”
青青有些着急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契约?”
她从小就知道她吃虾、羊奶时脸上和身上会起红红的像天花一样的疹子,因而平时都对这两样东西避而远之。
前几天她却故意吃了虾,让自己起了一身疹子,然后装作是染上了天花。老鸨不知情,相信了。这年头就没有人不怕染上天花的,加上她年纪大,利用价值不高,都没有帮她请大夫诊断,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她赶出丽春院,怕她把天花传给其他姑娘。
她于是只费了一点点钱就顺利地给自己赎了身。
之所以穿戴得这么素,是因为她用大半的积蓄在不错的地段买了一间不小的房子。
她同信得过的姐妹说了一下赵珍珠要组建戏班的事,她们也动心了。不久之后,肯定也能想到办法脱身。那些姐妹不是红牌,积蓄没她这么多,脱身了必然要暂时借住在她家,她就想着干脆把房子买大一点点。
妓院虽然限制她们这些妓的自由,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保护了她们,她现在出了妓院,无依无靠的,又是做妓出身,很危险。
很偶然的机会,她知道现在风头很盛的陆县尉,是赵珍珠的义弟,听说关系很要好。和赵珍珠签了契约,她的安全相当于多了一重保障,她需要这个保障。而且有了契约,老鸨即使知道她装病,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怕赵珍珠误会她的脸好不了,她直接揭下了面纱,道:“你看,我的脸好了大半了,真的很快就能好全。”
“我没有怀疑你。”赵珍珠有些尴尬地解释:“我在想安排你住哪里,我没想到你那么快脱身,还没有帮你准备好住处。”
如果是有家有室的人,赵珍珠绝不会纠结住宿问题,但青青是一个人,她作为东家,应该提供一个住处的。
青青又笑了,赵珍珠确实是个很体贴的老板,她悬起的心重重地放下,把自己买了房子的事说出来,然后又难为情道:“就是安全方面可能要麻烦一下赵老板。”
“没问题。”赵珍珠一口应下,让陆北手下巡逻的人多往那里走几趟,其他宵小就该知道那里是被特意罩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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