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次日早晨齐卿卿被闹钟吵醒,一睁眼便看见穿透了床帘透进来的光束,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翻腾。大脑中有关于昨晚的记忆渐次被唤醒,她洗漱之后坐在桌前打开手机,正打算主动跟温行止说声早上好呢,对话框里突然跳进来一条消息:“五分钟后到你楼下。”
“我才刚起!”
“那我给你带份早点。”
这是重点吗?
“你走慢点儿,我……我先倒饬倒饬!”
地完成了很多事的感觉。
某一天,两人一起吃过午饭之后,齐卿卿赶去系办公室给阿宁送整理好的研学营总结报告。温行止在回研究所路上忽然发觉自己的工作牌落在齐卿卿包里,折返去音乐学院办公室取。他刚走到音乐学院楼下,迎面撞上许久不见的阿宁。赶着来上班的她正神色匆匆地一路小跑着,看到温行止,一脸惊愕地停住,问:“温教授,您怎么在这儿?”
他礼貌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我来找我女朋友。”
阿宁听到这话简直像听到了一声炸雷,惊得瞪大了眼珠子,愣了三秒之后告辞,旋即转身飞快地往办公室飞奔——
“齐卿卿!”音乐学院办公室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坐在办公椅上整理着文件夹的齐卿卿被阿宁巨大的声音吓得一颤,看到阿宁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温、温行止……他……”
齐卿卿以为是出什么事了,莫名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阿宁深吸一口气,没能控制住音量直接爆料:“他有女朋友了!”
“哈?”
“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他,他……”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阿宁的话,齐卿卿像感应到什么般迅速回头看向门口,只见翩翩如玉的温行止立在那里,礼貌地和坐在门边的老师助理打招呼:“您好,我找齐卿卿。”
颀长挺拔的身影吸引住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卿卿朝温行止挥挥手,温行止走进来。阿宁看看温行止又看看齐卿卿:“你是他女朋友?齐卿卿……你,恋爱了?”
不等齐卿卿回答,一直在屏息凝神地看戏的老师们瞬间沸腾了。
温行止接过齐卿卿递过来的工作牌,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微笑着颔首,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叫温行止,是卿卿的男朋友。之前卿卿承蒙各位关照了。”
在座各位都被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作派折服,有人盯着他手上的iwc腕表,有人瞟瞟他西服上巴宝莉的绣标,心中纷纷慨称这位温先生真不是普通人。倒是学院副主任先反应过来,笑叹了一句:“咱们办公室这十大历史遗留问题可算是解决了一件了,温先生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温行止笑着颔首当作回应,仔细想了想副主任这句话,低头用只有齐卿卿能听见的音量问:“等了很久?”
“也没有……”她眨眨眼,看着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英俊侧颜,又说,“但是,很值得。”
温行止的项目研究工作正式启动后,他就变得极其繁忙起来,通常一进实验室就是四五个小时,中午齐卿卿发给他“一起吃饭吗”的消息,直到傍晚下课才收到一条“好,结束了我去接你”的回复。
“不用,我去接你也行!”
温行止先是回复了一个问号,齐卿卿都能想象到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了,她正乐着呢,他又说:“那你来吧。在门卡那里直接输入我的研究员id号就可以进来了。”
原本想随便找个空课室继续练琴的齐卿卿立马飞奔下楼,全然不记得她背上还有一个高出她大半个脑袋的巨大琴盒,刚穿过门卡进入研究所大厦就因为过于引人注目而被保安叔叔直接押到前台去了……
齐卿卿这才想起“据说隔壁研究所里随便拿一张草稿纸都有可能是机密文件”的传闻,耷拉着脑袋坐在前台等前台小姑娘打电话给温行止,让他速速前来认领。
撂下电话后,前台小姑娘仔细打量了齐卿卿一番,眨巴着一双水一样的眼睛笑眯眯地安慰她:“没事儿的,温教授之前跟我打过招呼了,但新来的保安叔叔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误闯呢。”
齐卿卿这才安心了些,抬眼仔细打量对方。
这个小姑娘应该没比她大多少,笑起来有两个很甜的酒窝,声音也脆生生的,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正波光流转地望着她。
齐卿卿被看得有些害羞:“没事儿……”
小姑娘仍是笑眯眯的:“你是温教授的妹妹吗?”
齐卿卿摇头,小姑娘做沉思状:“也是,只听说过温教授有个弟弟,才十来岁,不过……”
这时温行止穿着白色实验服风风火火地出现,手里还抱着一沓文件夹,右手上的一次性乳胶手套都没来得及摘下。他径直走到前台,看到坐在柜台后面瘪着嘴垂着脑袋的齐卿卿,他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松开。
“把这些文件送到c2栋b507的黄副教授那儿。”他淡淡地把文件交给前台小姑娘,余光扫到齐卿卿瘪着嘴一脸委屈地看过来,湿漉漉的黑眸亮晶晶的,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齐卿卿更委屈了,仰着脑袋望着他:“你笑什么?”
“笑背着大提琴琴盒的小女孩,会被当成携带大型不知名器械进入研究所大厦的危险分子。”
“你又没告诉我不能背琴来……”
“你也没告诉我,你来和男朋友吃饭都会背着琴。”
温行止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前台小姑娘还在讶异于这两人对视时温教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那个一进研究所就一直备受关注、无论男女老少都张罗着想给他介绍对象攀亲戚的禁欲系年轻教授,居然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
温行止听到前台小姑娘倒抽凉气的声音,凉凉地看过去:“不去送文件吗?”
前台小姑娘迅速抱起文件说了声再见,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温行止扫了一眼她的背影:“这回总该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拱掉白菜的,是一只背着大提琴琴盒的小猪。”
又说回琴盒的事了!
“我刚上完乐队排练课嘛!又急着想来见你……”
他忽然俯身凑近了一些,抿着嘴轻笑:“这么想我吗?”
“我们都三天没见面了……”
他眼睛里有了歉意,直起身来,说:“你再在这里等会儿,不要乱跑。”
齐卿卿下意识地起身跟着他走了一步:“你去哪儿?”
温行止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我还有些琐碎事情没处理好,很快就回来。”看到小女孩瞬间泄气的眼神,又于心不忍,只得软着声音给她解释。
他随意指了一处实验室,问:“你觉得,那扇门后面有什么?”
齐卿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间挂有“合成室”门牌的实验室,脱口而出地答:“有试管?酒精灯?煮熟的土豆片和锌、铜电极?”
“……你参加过k大最优质的联合交换研学营,对实验室的认知还停留在中学阶段吗?”
“不是,我就认识这几样,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温行止简直哭笑不得:“那扇门后面存放着近百种试剂和各类合成仪器。之前有一位博士生进去时没戴防护眼镜,结果过氧乙酸不小心溅到眼睛里,眼睛肿到现在还不能睁开。”
齐卿卿没忍住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
“还有一个研究员,在里面拔开了一个很久没用的装置活塞,瞬间引发爆炸,被炸得满脸血肉模糊。”
齐卿卿气势全无地捂住脸颊:“你别故意吓我……”
“不吓你,你能知道乖吗?”
“我就在这儿等你还不行吗……”
话说完了,温行止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齐卿卿,从嘴角到眉梢尽是柔和的笑意。她看得心猛地跳了一拍,退回到椅子上坐好:“你干吗这样看我……”
“觉得看你比看仪器高兴……”他脸上是温柔的笑痕,又补上一句,“得多。”
那之后齐卿卿就经常往研究所跑,借口是送粥送饭去提升温教授的加餐质量,实际上就是想能多看他几眼,顺便探究一下他的工作环境,也好随手劝退那些不定时出现的有非分之想的追求者。
只是可惜,她的活动范围一直非常局限,偶尔温行止回办公室,会允许她跟在后面稍微窥探几眼这个在外人看来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除此之外,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像那些下了课来等爸爸妈妈下班的小孩儿一样,被暂时“寄存”在前台,有时还得跟前台小姑娘念念一起充当一下辅导小孩子们做作业的角色。
某天下午齐卿卿来等温行止下班,见他还在忙,就翻出刚上完的美学教材复习。趴在她旁边正写作业的一个小男孩忽然凑过来问她:“姐姐,你也来等爸爸下班吗?”
齐卿卿朝他笑着摇头,正要解释,念念突然一拍她,她一抬头,看见温行止进电梯的背影。
他忙得都没空分一个眼神过来呢。齐卿卿有些泄气地想着,念念却捂嘴笑起来:“哎呀,真是没想到温教授还能有那种眼神。看着你对小孩儿笑,他也跟着笑,那股子宠溺劲儿啊……”
“他看我了吗?”
“当然啊!你在的时候,温教授经过这块的频率简直成倍上涨。”
齐卿卿这才终于笑出来,低头又翻了几页书。旁边的小孩儿突然又靠过来,用肉乎乎的小手戳了戳齐卿卿的手背:“姐姐,没关系的,温哥哥没时间,我陪着你。这样我们两个就都不孤单了。”
齐卿卿心都快化了,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小脑袋:“你认识温行止吗?”
小男孩点点头:“哥哥是爸爸的朋友。爸爸之前还说,想把表姐介绍给温哥哥当女朋友呢。”
她心里一紧,问:“那后来介绍了吗?”
“没有。爸爸又说表姐学历不够,配不上温哥哥。”
齐卿卿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小男孩又问她:“姐姐,你知道温哥哥的学校吗?”
她点点头。“哥哥的学校好考吗?”
齐卿卿略一思索:“好考的,每年在世界范围内招收好几千名学生呢。”
一直在听的念念直接笑道:“七十亿里挑几千个还好考啊?”
温行止的声音忽然响起:“哪间大学不是七十亿里挑几千个?”
齐卿卿一个激灵差点站起来,抬头看见站在柜台外的温行止,清亮的眼睛、柔和的笑容,走路像猫一样没有声音。他向她招招手:“结束了。走吧,小女孩。”
一旁的念念哑口无言地看着齐卿卿欢脱地起身与众人告别,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别人是七十亿里挑几千个普通学生,温教授的学校那是七十亿里挑最优秀的那几千个学生啊!能一样吗?
从研究所里出来,齐卿卿闷头和温行止走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感觉你在研究所特别受欢迎呀……”
他微微皱眉:“所里的男女比例是七比一,多数女性已经结婚了。”
“我没说女孩子,只是觉得你在这群理工男里也挺受欢迎的呀!不是还张罗着给你介绍对象吗?”
温行止抿嘴笑:“大概是我的出现阻挡了他们追求爱情的信念吧。”
“哈?”
“我刚来的时候,一群单身汉知道我也没有女朋友,都说什么‘甜甜的恋爱都还没有轮到温行止,怎么会轮得到我’?一度让各位已婚男士牵红线的业余爱好处于停滞状态,所以先解决我的恋爱问题成了当务之急。”
“那后来呢?”
“后来……”温行止看了一眼齐卿卿,嘴角含着满满的笑意,故意抬手露出手腕上的发圈,“我就自行解决了。”
等齐卿卿反应过来温行止说了什么,瞬间脑部充血,埋下头不好意思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又说:“不过,我从事这样的工作,可能会有些委屈你。”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问:“你做你的工作,怎么会委屈我?”
“因为会很忙。工作内容保密性很高,后半段还需要实地勘察,经常要出差——也就是说,我会渐渐地没有时间陪你,而你见不到我,却也不知道我在忙什么……”
齐卿卿颇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绯红还没散去,衬得她的笑脸更加耀眼。她说:“没关系,即便能说,你告诉我了,我也不一定懂呀。我只希望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再说了,我其实很好哄的……”
“怎么好哄?”
“……”
齐卿卿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心里那句话,实在太没骨气了,绝对不能让温行止知道她已经这样被捏在他指尖上,怎么也逃不掉了。她折中选了个答案,说:“带我吃肉就好啦!”
其实齐卿卿心里想的是,只要对我笑就好啦。只要你真切地站在我面前朝我温柔地笑,就像能带来一整个春天的繁花盛开。在春天,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愿意体谅你的呢。
4)
十月中旬之后,忽然开始阴雨连绵。秋意随着雨滴无声地渗进空气里,蝉鸣声不知在哪个时刻就凋落了,连着夏天饱满的红和绿一起落进了时间隧道的缝隙里,了无踪迹。在从医院回学校的公交车上,齐卿卿头靠着车窗玻璃,眼睛走马观花地看着街景。
又一站。手机闷闷地振动,她翻开包里的各色药盒从最底下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她闷闷地接通。
“齐卿,今天复诊了吗?”
“嗯。”
“还是去的k大第一附属医院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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