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苑虽不大,却修的极精美,亭台楼阁、水榭汀步,夺目的景致几乎一步一换。
苑中花草繁茂,遥遥眺望,满树雪一般纯白的繁花伶仃绽在枝头,花香如潮水,一个浪头袭来便将人淹没其中。
渐渐远离人群,也就静谧下来,魏璇袖子下牵着周旖锦的手,一路并肩行着,谁也没有说话,热闹喧闹抛在脑后,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二人清清静静,这小径也永远走不完。
绕过一座水榭,拐弯处忽而出现一个侍女的身影。
“啊呦!”
那侍女一直低头疾行,迎面撞见周旖锦和魏璇二人,像是受了惊吓,手中捧着的托盘一晃,险些歪倒。
“奴婢不慎,冲撞了贵人,奴婢罪该万死!”那侍女神情惊慌,立刻跪下来求饶。
周旖锦蹙眉一望,这侍女下跪的姿势乍一看不起眼,实则却十分别扭,身子刻意向前倾,像是有意遮掩面前之物。
“你拿的是什么?”周旖锦问道。
侍女踌躇了一下,气息有些急,“这……这是给贵人们送去的吃食。”
“起来吧,”周旖锦见那侍女仓惶的动作,沉默了片刻,忽而挑唇一笑,问道:“正厅在北边,你往南方走做什么?”
“许是、许是玉兰苑太大,奴婢乱了方向……”
未等侍女说完,她便迅速被魏璇制住,那股巨大的力几乎快扭断她的手脚,霎时间眼里掉下泪来:“求贵人饶了奴婢吧!”
周旖锦缓缓蹲下身,打量着地上那托盘里的琉璃盅,掀开盖子,其中是磨细的米糊,显然是婴儿的辅食,而这玉兰苑中唯一的婴儿,便是主人大理寺卿家方出生的嫡子。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探入其中,候了许久也并未发黑,却依然不放心,手腕一翻,将些许米糊倒在了盅盖上,仔细瞧了半晌,从中挑出一片极小的黄色花瓣。
“这是……”周旖锦站起身来,魏璇的视线亦落在她指尖之物上,二人对视了一眼,结果似乎不言而喻。
“何等恶毒之人,竟在小儿餐食中掺入钩吻,只这一碗的量,那婴儿便会肠胃尽断,腹中绞痛而死。”周旖锦低头自语,随即将整个托盘拾起,向魏璇道:“此事不宜声张,我去寻袁蓉来此。”
她步履匆匆,不一会儿袁蓉便惊慌失措地赶来。
袁蓉听了此事,不觉毛骨悚然,她双目通红地看着面前侍女,声音颤抖地怒斥道:“大胆奴婢!谁指示你做的?”
“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
那侍女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身子猛地一挣,那藏在袖中的银针正要弹出,说时迟那时快,空气里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魏璇面不改色将她手腕掰断,凄厉的哀嚎声顿时从侍女口中射了出来。
魏璇手中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力度,沉郁的声音一字一句,携着巨大的痛楚落在那侍女心间,宛如阎王索命:“大理寺掌刑狱案件,此刻若不肯说实话,到那儿的手段,你心里清楚。”
“奴婢招,奴婢全都招!”
侍女已全然没了反抗的心思,涕泗横流,说道:“是裴钊大人托我下的毒,他说、说等这孩子死了,你们裴家的基业便落到他手中,奴婢见钱眼开,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望夫人……给我个痛快!”
此言一出,宛如在袁蓉心头落下一道惊雷,她瞪大眼睛,沉默了半晌,恍惚道:“裴钊可是这孩子的叔父啊!他借着我夫君的光得了官职家财不说,如今竟如今背信负义,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对我的孩儿!”
此处人烟稀少,并未惹人注意,袁蓉回过神来,吩咐人处理了这侍女,又向大理寺卿裴延报信,随后,倏地跪下身子,朝周旖锦道:“周小姐仗义,屡次相救,是我孩儿命中的贵人,我实在感激不尽!”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方才周旖锦被谢寒雁等世家小姐为难的事情,心中下了决定,说道:“周小姐对我裴家有大恩,若你愿意,我便自作主张将你认作义妹,往后若有人再敢对你不敬,我裴家绝不会置之不理。”
周旖锦并未急着回答,心底不由得浮现一层惊诧。
此言不比那虚妄的感谢,是真真切切落到实处,袁蓉出身本就鼎盛,大理寺卿在朝中亦颇有权势,对一个商贾之女而言,这无疑是最诚挚的回报。
然而周旖锦并非什么商贾之女,并不能受这一番好意,只得轻声推拒,上前将袁蓉扶起来:“夫人心意,小女心领了。”
袁蓉脸上满是费解之意,见周旖锦坦诚的神色,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她眼中闪着泪花,回正厅的路上,亲热地揽着周旖锦的手臂寒暄,乃至于走到人群中时也没有松开手,目光中依然饱含热切。
主人家的举动往往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方才谢寒雁与之那一闹,周旖锦的存在霎时成了众矢之的。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谢寒雁看着眼前场景,心里激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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