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笑了笑,微眯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缓缓闭上,嘴唇嗫嚅着,随着心口一阵温热血液涌出,那双被紧紧握住的手终于失去力气,缓缓垂落。
“桃红!”
周旖锦脸色惨白如纸,犹如一棵瞬间枯槁的树木,她俯在桃红身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摊鲜红血迹,身体不断颤抖着。
许久,她脸上的泪痕都已干涸,但还是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桃红已经灰败的脸,双眸失神。
魏璇轻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苍凉:“娘娘,节哀顺变。”
此情此景,让他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又重又麻。
曾经在战场上,他也无数次经历这样的崩溃,麻木之余,还是感觉心口隐约抽痛。
不知多少次,眼看着身边亲近的人被长矛或利剑贯穿身体,一个个倒在地上,最后那条黑暗狰狞的路,只剩下他自己和一路枯骨。
这样大的动静,将胡怀潆和张美人都惊了出来。
几人围在周旖锦身边说着安慰的话,她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脑海里一阵难以置信的天旋地转。
那从小便陪着她的,活泼又任性的桃红,再也见不到了。
那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释在了日光最盛的午后,苍白落下的手,被世间明亮灿烂的光辉笼罩着。
“若不是本宫执意要查当年之事……桃红是不是不会死?”周旖锦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她忍不住低下头,双臂环抱着,缩紧战栗不止的身子,眼眸里晦暗的情绪翻涌,泪水不住流出。
胡怀潆和张美人也都微微红了眼眶,一左一右在她身边轻声哄着,魏璇提着还滴滴落血的剑,腰杆挺直,站在一边。
没人注意他,因此他也能正大光明地将眼神落在周旖锦止不住战栗的身子上,好像这一眼,就耗尽了他全部的放肆。
她单薄的春装裙摆染血,在风中无力的翻飞,似乎下一秒她便如一个脆弱纸片一般被轻易折断了。
魏璇踌躇了一下,突然想开口劝她无需自责,可看着母亲的脸,嘴唇张了一下,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母亲一直希望他,做个明哲保身,奉行中庸之道的合格质子,在皇宫里隐匿锋芒。若不想母亲日夜为他担心忧虑,便只能装作这般模样。
贵妃遇袭一事,在前朝后宫掀起偌大的波澜。堂堂皇宫之内,竟有人这般肆意妄为,一时间不禁人人自危。
但苦于瑶妃派出的刺客都是篆养的死侍,没有一个活口,死的也只是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因此魏景只是嘱咐魏璇率禁军装模作样地查了一阵子,便准备不了了之。
后宫里更有甚者,借此机会落井下石,意指淑贵妃平日里作恶多端,自有报应。
可这谣言传了不过几日,便有被禁军打死的宫人尸体从神武门丢出,顿时风声鹤唳,无人敢言。
桃红自小相伴周旖锦身侧,此番重创有如痛失至亲。周旖锦着实消沉了许多日,夙夜难免,查探储秀宫的进展却一刻也没停。
死侍皆亡,行刺一事上自是没查出什么,但紧锣密鼓的查探数日,却发现了储秀宫的一个破绽。
“那沈嫔表面仁德,可经先皇后死因被揭发后,对周围人都风声鹤唳,动辄打骂凌辱,储秀宫每隔三天,便会在后山明月楼西北角处死一批宫人,尸首装成打死的牲畜,连夜拖出去。”
柳绿脸色沉重,在周旖锦边上说道。
宫里后妃权势再大,但皇宫内的下人却受内务府统领,不是予取予杀,更别说贸然戕害大量宫人,因此即便是高位妃嫔,也几乎从不轻言杀伐,沈嫔想要处理下人,只能用这些腌臜手段遮掩。
周旖锦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朝柳绿问道:“你再仔细说说,储秀宫里是怎样杀人的?”
柳绿思索了片刻,答道:“探查的人说,为免弄出太大动静,都是先绑了手脚装入麻袋,口中以布条胶纸封住,扎起麻袋乱棍打死,动静甚小。”
周旖锦细问这些过程,令柳绿有些费解,不禁问道:“娘娘是想要寻好时机,举告沈嫔吗?”
对面静默了好一会儿,响起周旖锦含着冷意的声音,清粼粼像在平静的室内撒下一把冰棱所制的刀刃。
“本宫才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周旖锦摇摇头,唇角勾起成弧,漂亮的眸中似乎蕴藏着狠戾和兴奋。
“本宫要她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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