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酒菜已然上讫。正中间放置一个整猪首,旁边是一只泥封大瓮,桌边一溜排下十几只海碗,一看便知那是招呼江湖豪客的路数。店内的那些散客见此光景,纷纷起身结账离去,偌大的店内顷刻变得有些冷清,透出一丝十分诡异的气氛。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声随人到,一阵破锣般的嗓音响过,就见那座头主位上已多了一位青衣精廋老者,嘎嘎笑道,“如花美景,似水流年。多谢二位盛情款待,老夫莫来迟吗?”
“不晚,不晚……”
“正好,正好……”
见那老者形似鬼魅,凭空而降,众人尽皆吃了一惊,刀疤脸同那汉子即忙站起,争先恐后地奉承几句,又异口同声抱拳施礼道:
“仙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免礼。”老者袍袖一挥,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一同坐了,也好说话。”
众人声喏,分次序团团坐定。
刀疤脸暴喝一声:“上热菜——”
后厨里一迭声呼应道:“嗷——”
声音甫落,就见小二领着四名随童鱼贯而出,人人捧着一只粗瓷汤盆,盛满肉块,热气腾腾。摆放齐整,随童躬身退下。那小二脚勤手快,早将坛子启去泥封,顿时满室生香,浓郁的酒香竟盖过了肉味。小二使个手段,双手托起大瓮,先作个罗圈揖,然后长身吸气,滴溜溜绕桌转了一圈,将那十一个海碗皆斟上酒,高低分毫不差。更奇的是,无一滴酒溅到桌面。
“好、好、好……”老者连声叫好,不知是夸小二的身手好还是称赞酒好。他叫罢好便双手端起海碗,起身大喊一声,“来,大家伙干了罢。”
众人尽皆端起酒碗,齐声呼应。果然是江湖豪客,行事异于常人。只闻一阵“咕嘟”之声响起,个个亮出碗底。小二手不离瓮,连转两周,众人三碗酒下肚,这才齐齐落座,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口无遮拦地高谈阔论起来。
书中暗表:刀疤脸姓户名宝,外号金甲神;那汉子姓徐名能,外号太乙神;精廋老者姓名不详,大号青木仙,皆是执事图上人物。青木仙为五方五老之首,专司鸡峰山东路事务,户宝、徐能为其副手,充任十大天将之职,权利极大,乃教中赫赫有名之辈。
肉去七分,酒过半数。户宝擎起酒碗,口齿含混不清地道:“乞巧会尚未结束,仙师不在山上趁热闹,却怎么飞鸽传书,又风尘仆仆地亲自出巡,不知所为何事?”
“就是嘛。”徐能咂巴着嘴接上一句,“咱东路地广人稠,管辖范围最大,仙师执掌全盘,最为辛苦,趁这次乞巧会就应当好好放松一下,实不该亲临蔽处。”
“唉,二位兄弟有所不知。”青木仙叹口气道,“只因山上近期要有大动作,吾等皆忙得不可开交,那有闲工夫四下转悠。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内鬼,与外人勾结,合谋盗走执事图。教主震怒,着打虎郎君亲自督帅,严令我们五方五老,率领你们十大天将,五路齐出,八方皆动,誓要将其捉拿归案。没奈何,为兄只得走上一遭。”
“出了内鬼?”户宝有些吃惊地说,“这还真是天字第一号奇闻也!可有线索?”
“线索——”青木仙自问一句,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些无奈地说,“线索倒有,据说是向西逃逸去了,当时便令西路白金仙会同长庚、巨辛二天将,率领十三太保一干人等,将西边的所有道路梳理个遍,无一毫收获。那内鬼就像能遁天入地似的,从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打虎郎君恐怕还有内应,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就发下特级通缉令,要我们五路八方全部出动,谁也不能掉以轻心。全山寨可谓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累得老夫只能亲自出马喽。”
“如此看来,那内鬼还真有些道行。”徐能放下筷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从旁问道,“就不知那内鬼却是谁个,我们相识否?”
青木仙道:“此人名叫许靖,你们应该认识。”
户宝摇头道:“没听说过,不知是谁。”
徐能接上一句:“委实不认识。”
青木仙补说一句:“此人上山已有一年半时间,现充文案之职。”
“许文案?”徐能自嘲道,“原来许文案名叫许靖,我还真见过几面。”
“不想那许文案就是内鬼,难怪他——”户宝捶胸顿足道,“哎呀呀,我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
“别一惊一乍了——”青木仙好奇问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惜当面错过,好不愧煞人了!”户宝大叫一声,却才将遇上许靖一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表说一番,最后不为后悔地说,“打了一辈子雁,临了反被雁啄瞎了眼睛。看来我这对招子倒真要剜出换副新的了。”
“后悔什么?”青木仙听了。满脸不屑地道,“想他一个文弱书生,拖家带口的,凭着两条腿能逃多远,还不是手到擒来。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人算不如天算,这份天大功劳,倒落在咱弟兄三个头上。我看你有些喝高,就烦徐能兄弟辛苦一趟,你我在此静候佳音。”
“许文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既然你犯在吾手,管教你插翅难逃。”徐能一听,大喜过望,豪气勃发,高声叫道,“弟兄们,陪哥哥走一程,拿了人再痛饮不迟。”
“情愿前往。”随他同来的四名壮汉呼应一声,人人面露喜色,个个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紧随徐能抢出店门。
“大郎莫要焦躁。”户宝起身还要争执,却被青木仙强捺在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杀鸡焉用牛刀,在咱的一亩三分地上,捉拿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犯,区区徐能足矣。你且耐下心来,陪哥哥痛饮三杯。”
见徐能去的远了,户宝只得乖乖坐下,与青木仙推杯换盏,静等徐能消息。
再说许靖,摆脱户宝的纠缠,出的店门,边走边将刚才差点被人识破行藏、招来灭顶之灾的话儿对妻子讲说一遍,玉娘子听得心惊胆战,亦是后悔不迭。一家三口一路疾行,摸约走了二十余里路程,见前面群峰耸立,沟壑纵深,上下河水西去,山间云雾缭绕。山脚下散落几处茅舍庄院,周围遍布山地,长着菜蔬庄稼,鸡犬之声相闻,分明是个农家村落。许靖口干舌燥,焦渴难耐,见三保母子亦累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心疼,有些难受地说:“适才一时大意,只顾贪恋口腹之快,以致受了这场惊吓,累你们吃苦,实在是我的过错。前面有户人家,莫若前去讨碗水喝,润润喉咽,顺便歇缓一下,再走不迟。”玉娘子还在犹豫,三保在旁催促道:“娘,渴死人了。咱就听爹的话,歇歇脚吧。”
见玉娘子点头依允,三保便亟不可待地朝离得最近的那户人家跑去。刚到院边,不想窜出一只黄狗,汪汪狂吠,吓得三保哇哇大叫。许靖急赶几步,护住三保,高声叫道:“主人在家吗?”
喊声刚落,就见从屋内走出一位老妇人,喝住黄狗,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们是干甚的?”
此时玉娘子也赶上前来,陪着笑脸道:“婆婆,叨扰了。我们是投亲之人,走得口焦舌燥,想讨碗水喝。”
老妇人道:“哦,原来是过路客人,请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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