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顶棚,
精巧吊打,
透暖暖炫光。
分明进入王侯府,
岂是寻常百姓家!
堂倌打开第二间房,除了花色不同,布置大同小异,只多了一副床帐。许靖看了,暗暗称奇。堂倌谄笑道:“此处能入客官眼否?”许靖回道:“确实不错,难为费心,带我多多谢过掌柜。”尉迟兰从兜内掏出几枚铜钱,赏与堂倌。堂倌双手接了,千恩万谢,带上房门,复入主房,冲泡好茶水,毕恭毕敬地说道:“客官请慢用。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尉迟兰大手一挥道:“你先下去,有事自会喊你。”堂倌连连称是,放下水壶,径自去了。
许靖端起茶盏,果是上好雀舌,叶茎嫩绿,一般大小,簇立水面,轻轻摇晃,却才一棵跟着一棵,慢慢沉入杯底,煞是有趣。待浮茶落尽,轻啜一口,淡淡清香,直入脏腑,令人心旷神怡,妙不可言,忍不住脱口赞道:“好茶!”尉迟兰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值什么大惊小怪?”许靖自觉失态,吐了一下舌头,讨好道:“尉迟大哥莫怪。小弟孤陋寡闻,阅历甚少,还望海涵。”尉迟兰见他态度谦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遂展颜说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此非咱家地盘,说话当须十二分小心,方不误事。”许靖道:“全凭仁兄提携。”尉迟兰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咂咂嘴道:“果真不错。”说完脖颈一仰,“咕咕”几口,茶盏立时见底。
瑞玉执壶添水,尉迟兰连干三杯,放下茶盏,瞧着许靖说道:“从现在起,咱们要摆明身份,一切以你为主,不光要端起架子,还须有胆有识,豪气外露,视钱财如粪土;颐指使气,觑他人似无物。我不再僭越,免得露了行藏,招惹事端。”许靖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尉迟兰心情大佳,便说些江湖奇闻趣事,直听的许靖主仆二人张嘴咋舌,如醉如痴。
身居雅室,品茗谈闲,其乐融融,时光过得飞快,不觉红日西坠。直到那个小堂倌再次转来,方才煞住话头。
到的酒楼,只见大厅里座无虚席,南腔北调,吵吵嚷嚷,十分热闹。小堂倌将三人带到二楼雅间,招呼入座,沏茶倒水,说声“少歇。”转身下楼,前去叫菜。
不一刻,就见四个青衣小厮,掌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八盘四碗,须臾摆好。那八盘:一盘竹笋,一盘木耳,一盘猴头菌,一盘红烧肉,一盘松皮鱼,一盘肥羊脊,两盘精牛肉:一切片,一切丁,皆底衬绿叶,旁置羊脂玉瓶,盛着椒盐,虽是普通物事,布置倒也有趣;那四碗?居中一碗热气腾腾清蒸肥鸡,边上三碗香气扑鼻贡米白饭。一张圆桌,摆的满满当当,果真是山珍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馋涎欲滴,只瞧的瑞玉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摆放完毕,众小厮悄声退出,只留下一个年少清俊的执壶把盏,端茶倒水,伺候甚是周祥。
尉迟兰不亏为江湖豪客,别看他身材瘦小,貌不惊人,却是能吃能喝。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桌饭菜,三停中倒有两停被他果腹,许靖主仆二人仅用了一停。尉迟兰吃得兴起,索性教小厮抱来一坛酒,嘴对着坛口,片刻工夫便见了底。放下坛子,意犹未尽,连声讨要。许靖见其已有八分醉意,好说歹说,总算劝住。酒力发作,起身时尉迟兰东倒西歪,脚步踉跄,许靖只得与瑞玉并小厮相将扶持,送回客房歇息。小厮告辞,自去收拾残局。
早上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尉迟兰见状,苦笑一声,自嘲道:“此酒好生厉害,以后且不可贪杯。”许靖付之一笑,也不言语。三人匆匆洗漱毕,走到大厅,金牡丹却早坐在那儿,笑脸相迎,莺声燕语道:“官人晚上住的可好?”许靖回道:“十分称意。”金牡丹又问:“官人早上吃甚?”许靖说:“入乡随俗,有啥吃啥。”金牡丹道:“有三牲肉包子、素菜包子、油饼、馒头、白米稀饭、银耳燕窝汤等。”许靖待要回言,却被尉迟兰接过话头,闷声闷气地说道:“荤素包子各来五斤,稀饭三碗,再装二十个油饼,切五斤卤肉,将荷叶包好,带在路上垫肚。一遍将账会了,吃完好上路。”堂倌答应一声,自去后厨置办。
许靖走到柜台边,金牡丹已将账算好,一共十九两三钱银子。许靖觉得太过铺张,实有点心疼,偷偷扫了尉迟兰一眼,见其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胆气陡长,装作满不在乎地掏出一块银子,交与金牡丹道:“算得忒便宜了。”金牡丹笑而不语,将银子在玉掌上掂掂,用称称过,置入钱柜,赞道:“成色上佳,份量十足,确是好纹银。长了一十三钱,找成铜钱行吗?”许靖大气地说:“区区微财,能值几何?不用找了。”金牡丹道:“官人好大方!本店规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占客人一丝便宜。官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钱是一定要找的。”许靖道:“那就暂存柜上,等下次再来消费。”金牡丹笑道:“小店更没有这个规矩。官人这是要去那里?”许靖回道:“汉中。”金牡丹闻言一怔,皱了一下眉头道:“就你们三个,可有别的伴当?”许靖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牡丹温语说道:“官人不要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近日传言,南边道上有几处不太平,常有剧盗出没,打劫了好几十拨客商。你们人单势孤,恐不稳便。”许靖道:“这却怎么处?”金牡丹说:“依我看,你们先不要急着上路,我着人在别处打听一下,最好能凑上十几个伴当,一同启程,方才稳妥。”许靖道:“多谢提醒,只是我等皆是路人,并非客商,随身钱财不多,料无大碍。再者,我有要事在身,刻不容缓,实在不敢耽误。”金牡丹道:“话虽如此,且不可托大,宜小心在意为上。”许靖点头称是,便欲离开,却被金牡丹叫住,手把一串铜钱,要他带上。许靖话已出口,不好意思去拿,二人言来语去,隔着柜台推让起来。
尉迟兰见饭已摆好,催促道:“区区几枚铜钱,值什么鸟?掌柜要是觉着过意不去,就折成马料,照顾一下脚程。你别磨磨蹭蹭,赶紧过来吃饭,好早点赶路。”金牡丹方才将铜钱收了,叫过小厮,附耳底言几句,小厮领命,径自去了。许靖折转身子,走到饭桌前,三人围了一圈,不声不响地吃起早点。
饭罢,辞别金牡丹,出的店门,车马早已备好。那个年长的堂倌牵着缰绳,手执马鞭,站在那里恭候,待他们走到近前,唱个喏道:“客官检查一下,看有什么遗漏?”尉迟兰见白马肚腹滚圆,昂首扬鬣,毛色鲜亮,格外精神。又见车辕上斜搭着一袋草料,心中大喜,掏出一把铜钱,赏给堂倌,笑道:“贵店招聘,名不虚传,诸般周到,有甚放心不下的?多谢小哥费心,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堂倌接过铜钱,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满面生花,连声道谢,将长鞭恭恭敬敬地递给尉迟兰,转身离去。
尉迟兰见许靖主仆进了车厢,便跳上车辕,手臂上扬,甩个响鞭,口中呼喝道:“得儿——驾——驾······”白马抖擞精神,扬开四蹄,疾驰起来。
午牌时分,面前现出一座峰岭,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四下更无人烟。尉迟兰将马车停到山下,三人草草吃些干粮,歇息片刻,复又上路。行不多时,山路益发陡峭,尉迟兰见白马行进甚为吃力,诚恐累坏,遂呼喝停住,跳下车辕,教许靖二人下车,徒步前行,自己牵马尾随,缓缓进。
约莫一个多时辰,却才赶到山口。三人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将马车停稳,就近找个荫凉处,坐下歇缓。喘息未定,忽听“呛啷啷”一阵锣响,不远处荡起一根粗重索绳,随着一声呼哨,从林子里跳出两个大汉,领着十几个小喽啰,阻住去路。
那大汉一个膀阔腰圆,满脸横肉,上身赤裸,手执两柄铜锤;一个身材廋长,面皮寡白,目光呆痴,面无表情,青衣短打,斜背一把宝剑,年纪均在三十开外。胖大汉将手一招,小喽啰分列左右,一字儿排开,那个提锣的尖着嗓子喝道:“呔,来人听着——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许靖那见过此等阵仗,唬的脚软筋酥,浑身发抖,牙齿捉对儿打架,恨无个地缝可钻。尉迟兰冷笑一声,朝瑞玉使个眼色。瑞玉会意,就地一滚,钻到马车底下,自去行事。
胖大汉以为瑞玉被吓傻了,才有这个举动,讥笑道:“好个聪明伶俐的小厮,倒寻了个好去处,我看你是躲得了初一,却难逃十五。就让你先在那里凉快凉快,待老爷料理了正主,再教你乖乖爬出来舔我的脚指头。”
“哈哈哈······”一阵哄笑声过后,胖大汉厉声喝道:“兀那秀士,此行带有多少银两,如实报来,乖乖孝敬老爷。若有半分隐瞒,刀剑无眼,可别怪咱手黑。”
许靖闻言,犹如冬天的雪梨,早就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尉迟兰,乞求援助。尉迟兰是何等人物,大风大浪经的多了,岂惧这班蟊贼。只见他慢腾腾站起,拍拍屁股,背负双手,打个哈欠,大大咧咧朝前走去,边走便问:“敢问老爷,此山何名?”那个提锣的小喽啰抢着答道:“此乃两宕山。”尉迟兰只不理会他,直走到胖大汉对面,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道:“再问老爷,买路钱须值几何?”
胖大汉虽说凶恶,却料不到对方会问此话,一时语塞,张口结舌道:“这······这个······这个吗······”
“休得罗唣。”一旁的廋子见同伴出乖露丑,按捺不住,抢前一步道,“随行就市,待价而沽,焉有定数。讨的老爷高兴,诸般好说;惹怒了老爷,管教你人财两空。”
话音甫落,忽听“嗖”的一声,从马车背后爆起一道红光,直如云霄。强盗皆吃一惊,眼睛瞪的溜圆,死死盯着天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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