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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藏祸心戏言激娇娘

冰大师收回众人面前酒杯,要过一把酒壶,一气儿斟满八杯酒,却才说道:“诸位看仔细些,这些杯中酒,满满当当,货真价实。我只要说声干,不用动手,亦不动嘴,就会自行消失。”红娘子奇道:“还有这等怪事?”冰大师微微一笑:“其实,世上本就不存在怪事。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白败。大家只是被自己的眼睛骗了。也就是说,刚才与诸位痛饮,明明看见我在喝酒,我硬要说没喝,大家肯定不信。实话告诉大家,我确是滴酒未沾。喝酒只是装幌子,做样子。就像这些杯中酒,我若说声‘干’,它就没了。那里去了?自然是回到酒壶里了。”高家老爷自是不信,瞪大眼睛说:“开玩笑应有个大小场合,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要胡。只要你能做到,我等才会相信。”冰大师说:“好说。干······”

煞是作怪,冰大师话未落音,八只酒杯纹丝不动,杯中酒却不翼而飞,消失殆尽红娘子随手拿起一只杯子倒扣晃动,点滴全无。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高家老爷亦是心中发毛,张口结舌,哑然无言。

冰大师又夹起一颗鹌鹑蛋说:“比如这枚雀卵,诸位吃了自是一饱口福。我食之则是行功德,做好事,替其父母代劳,快速孕育其身。我说此话,诸位肯定不信,只好当面演示一番。”说道这里,冰大师将雀卵囫囵吞下,喉头微微蠕动,嘴里啧啧有声,皱眉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害我当着这么多人出乖露丑。”说完以手掩口,转身弯腰干呕,众人见状尽皆皱眉。红娘子面色泛红,亦用手掩口,实在不明其意。俄顷,冰大师长身站起,手握秽物,笑对众人说:“孽障贪图吾腹温暖舒适,不愿出世受罪,赖着迟迟不动,害的人当众出丑。呼唤多时,方始逸出。诸位看好了,此乃何物——”说着将手指松开,就见掌中毛茸茸一团物事,见风而长,须臾变成一只鹌鹑鸟,傲然屹立冰大师掌中,叼毛啄羽,搔首弄姿,煞是可爱。直看的众人泯声敛息,恍如梦中,席棚内立时鸦雀无声。直到冰大师说声:“莫要贪玩,还不快去。鹌鹑鸟一声啼鸣,似是道别,扑闪着翅膀欢快地飞出席棚,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立时爆出一片掌声,一阵赞叹声······”

冰大师此番游戏,只不过凭借狐仙神通,使得障眼法,并非如其所言,众人皆被自己的眼睛所骗,他只是坐在那里陪大伙玩儿,实在没有吃肉喝酒犯戒,亦是童心使然,天真烂漫,籍此惩戒高家老爷,不要目空一切,欺压良善。众人皆是肉眼凡胎,哪知此中机变,都信以为真,对他敬畏有加。高家老爷为人奸诈,精明伶俐,认定冰大师身怀异术,自己远飞对手,再与其纠缠下去,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想要离去,又觉得面子上抹不开。左右为难之间,却好要上第二道菜,席棚内一阵忙乱,正好掩饰住宭态,便低头静思对策,不再啃声。红娘子离席亲自布置,端的是指挥若定,确有大将之才,赢得一片喝彩声。高家老爷素日骄横惯了,现在处处落于下风,心有不甘,转而一想:冰大师乃奇人异士,与他放对落败,倒也说得过去,总不能再被一介女流盖过风头,实在有失颜面。心中顿生恶念,实想要难为红娘子一番。正胡思乱想间,不料红娘子又来捋虎须!只见她,布置好席面,重新落座,端起酒杯说:“大师法力高强,神技通灵,令人打开眼界,却才明白认为有人,天外有天,正可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在人前夸海口。’这第一杯酒,就该敬他。”

“对,对。”大家异口同声附和,纷纷举杯站起劝敬。冰大师举杯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承蒙各位抬爱,真是贻笑方家,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先干为敬。”

红娘子端起第二杯酒,笑对高家老爷道:“这杯酒,我替主家敬高家老爷。感谢您老施财做东,大家方能聚会同乐。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还望高家老爷赏个薄面,干了此杯。”

高家老爷笑道:“小娘子一张利嘴,无人能及,老夫着实佩服得很。区区小事,说破徒增惭愧。今天的功臣,非你莫属,应当先行敬你,才不失礼。既然被你占了先机,那就大家同干一杯。”

“好,好,同干一杯。”满座又是一片赞和声。待众人饮毕,红娘子又端起第三杯酒说:“感谢诸位在百忙中能够光临,照应不周,还望海涵。这杯酒就当赔礼酒,还望诸位给过面子,再干一杯。”

红娘子的话,博得一片赞叹声。在座各位,皆举杯谦让,然后一饮而尽。气氛一下变得轻松愉快,其乐融融,你推我让,吃着佳肴,品着美酒,扯些闲话,煞是热闹。

见红娘子又出了一番风头,言语间又多讥讽,高家老爷越发不自在,心生一计,待席面稍微安静,举杯说道:“难得同聚一堂,聆听冰大师妙语,品尝红娘子厨艺,真是耳目一新,不虚此行。老夫虽然愚钝,亦有所好,自幼习的几手拳脚功夫,自信可登大雅之堂实想卖弄一下,以助雅兴,怎奈此是个文场子,弄武有煞风景。不如说说笑话,活活气氛,诸位意下如何。”

“妙,高家老爷想法甚妙。”张乡绅举杯相敬,“足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就听你讲段笑话,找个乐子。”

“对。”潘里正说,“听闻高家老爷拳脚功夫甚是了得,以后有的机会领教。今天咱就图个乐子,讲说笑话,方才有趣。”

高家老爷笑道:“既然无人反对,我就抛砖引玉,率先出乖露丑——

城里有两家富户,一家姓张,在城东经营酒坊;一家姓唐,在城西开个染坊。两家世代交好,往来密切,就连给孩子取个名字,也要音义相仿,犹如异姓骨肉。到了张禄、唐福这一代,两人年岁相当,同年娶妻,两家夫人同时身怀有孕,两人人愈发亲热。一次喝酒之中,心血来潮,乘着酒兴,发个愿心:无论日后生男生女,都要亲上加亲。倘若生男,就结为异姓兄弟;倘若生女,就结为生死姊妹;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如若背盟,遭天打五雷轰。两人击掌明誓,尽欢而散。回家把此事各自与夫人说知,亦是喜不自胜,十二分的赞成。

不日,唐家生男,张家产女。过完满月,唐家请媒上门提亲,张家自是欢天喜地,满口应承,两家遂结了娃娃亲。可谓是同相的,没撞的,青梅竹马两无猜,门当户对好姻缘。

张禄给千金取名阿红,生意果然做的红红火火,顺风顺水,成为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人皆尊称其为张员外。唐福给儿子取名黑子,却是交了背运,先是生意不景气,后来染坊失火,全部家产付之一炬。俗话说“天打火烧当日穷。”遭此劫难,在城里实在无法生活,唐福只好携妻带子,投靠乡下远房亲戚。好在张家父子身体健壮,手脚勤快,又肯吃苦,又得张禄时常接济,挣扎几年,买了几亩薄田,盖就几间茅舍,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成为正宗庄户人家,在乡下艰难度日。

造化实在弄人!唐家遭遇天灾也就罢了,偏偏黑子越长越是笨头笨脑,傻不拉几,学文不成,练武不就,虽然长得是一表人才,却生性憨直,木讷寡言,眼看快到娶亲的年龄,见个生人就脸红,连句囫囵话也没有,比淑女还要秀气。不要说振兴唐家,恐怕连成家都难。唐福两口子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日每里唉声叹气,怨天怨地。

阿红呢,恰恰相反,出落的花朵一般,人见人爱。更兼口齿伶俐,心性豪爽,胆识胜过男子,不喜操针弄线,日每里帮着家人经营酒坊,亲朋好友戏称其为“二当家”。接触的人多,消息就灵通,风闻夫婿黑子是个蔫蛋,对这门娃娃亲就有些不称意,遂有了悔婚的意思。世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张禄两口子见唐家落败,黑子又是个付不起的阿斗,后悔当初定娃娃亲实在是操之过急,确是误了女儿终身,就思量着要设法退了这门亲事。

一天,唐福请上媒人前去商量行娉事宜。张禄抹不开情面,心生一计说:“兄弟,你家道中落,此乃天命使然,我没说的二话。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请名明言,我自鼎力相助,不教你受苦。至于儿女亲事,现在孩子都大了,当父母的实难做主,最好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以免日后怨恨爹娘,老脸无光。既然媒人来了,有些话就该挑明。你俩先喝茶候着,我去后堂讨一下她们母女的口风,再行定夺。”在人屋檐下,怎可不低头。何况张禄话说得入情入理,万难辩驳。唐福自是无话可说,点头应允,同媒人喝茶静等。

一盏茶罢,张禄耷拉着脑袋进来,苦笑道:“兄弟,都怨我无能,丈二身材顶不住小蒜大个头,把阿红委实给宠坏了。我把你的来意说了,她死活不依,提个条件,要在三天后摆个彩楼会,遍请当地门当户对的公子哥们,亲自择婿。要是父母包办,她宁死不嫁。费尽口舌,死活不改口,还望兄弟见谅,我实在没有办法。”

“这不怨你,我能理解。”唐福说“俗话说‘女大不由娘。’何况咱当爹的?此事就依阿红吧。我也不敢屈全,免得坏了几辈人的情分。”

“你能如此理解,我真是感激不尽。”张禄从袖中掏出一包碎银,递给唐福说,“兄弟,我知道你日子过得艰难,这二十两银子,你且拿上,回去给黑子置办一套行头,好生收拾打扮一下,装装门面,三天后前来参加彩楼会,听天由命。要是阿红相中,岂不是美事一桩,皆大欢喜。”

俗话说人穷志短,唐福明知对方意在悔婚,不好说破,只好拿上银子,与媒人怏怏离去。

唐福回家,将此行结果与夫人说了,害气地掏出银子,撇到地上,忿忿不平地说:“世情看冷暖,人情逐高低。你明知晓我家孩子笨嘴笨舌,人前不会讲话,岂能参加彩楼会?这二十两银子,明说是悔婚钱也就罢了,却要绕那么大个圈子,真把人当傻子看待。”

黑子弯腰拾起钱袋,傻乎乎地说:“您老不要害气,孩儿拿上银子,卖一个明白去。”说完揣到怀里,扬长而去,只气得唐福捶胸顿足,连呼“孽障。”夫人衔眼吊泪。直叫“苦命。”

黑子出了家门,循着去县城的大路,踽踽而行。因平日极少单独出行,岔了路,直走到天傍黑,又饥又渴,看到前面有一寺院,便前去投宿。走进寺院,见有一人独自用餐,黑子就拿出五两银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那人见他出手阔绰,且又素昧平生,自是吃了一惊,问明原委,方将银子收了,重新安排饭食,收留他住了一宿。临别时赠他一首小诗云:

山外青山楼外楼,

傻人自有傻人福。

世间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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