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狄仁杰的习惯,提审时,疑罪从无,面前的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甚至于地痞流氓、恶霸无赖,他都亲手煮一杯这样的茶备给嫌犯。</p>
苏令瑜在说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目光就投向了自己面前那杯茶,她注意到自己面前这杯茶和狄仁杰面前那杯不一样,他那杯显然非常浓厚,肯定是为了提神用的,绝对不会好喝。</p>
她审犯人的时候,也喜欢沏一杯茶,一杯这样的浓茶。只是对面的犯人,不要说是茶了,在说实话之前,连清水都别想有半口。</p>
这就是她的习性。</p>
苏令瑜抬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镣铐在她袖下互相碰撞,虽然双手不得不一并抬起,但苏令瑜仍然只用右手端茶,左手斯文地托了一托垂挂的镣铐和袖子。她不紧不慢地把茶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p>
虽然来到狄仁杰面前的每个犯人,都会得到这样一杯茶,但真的敢喝、有心思喝的人,很少。</p>
能喝得这么气定神闲的,更少。</p>
在一句话没说完的情况下,在狄仁杰面前,开始喝茶的人,就只有苏令瑜一个。</p>
狄仁杰什么也没说,甚至也并没有不高兴,他真的在等待。</p>
苏令瑜尝了一口,味道一般,她挑挑眉毛把茶杯放回去,不作点评,抒了一口气,才在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后面,又接了一句似乎更加没头没尾的话,“河北保定,是我的出生地。”</p>
沈青潭的出生地,只不过后来搬家了,那地方当时混混有点多,沈青潭的母亲独力抚养孩子,怕沈青潭被欺负,便攒了些钱搬走了。孟母三迁嘛。</p>
狄仁杰没有立刻反问,他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只是与苏令瑜面无表情时的冷淡不同,狄仁杰看起来只是沉默和思索。他的反应比苏令瑜想的还要快,迅速地联系起了一个旁人很难设想的结果,“这件事和天后有关系?”</p>
“不错。”苏令瑜那张仍旧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却通过五官的微妙变化,浮现出了某种轻快的愉悦,她无所谓似的眨了眨眼睛,“那年我六岁。”</p>
沈青潭那年六岁。</p>
“双圣微服私访,与民众闲谈,我就在其中。当时,我跟天后娘娘说了一句话,让她很高兴。那时候的陛下说,如果我能做官,会很好,可惜是个女孩。说完这句话,陛下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而天后娘娘还坐在那里,她对我说,如果我今后想要做官,只管女扮男装去考试就是,等到我真的金榜题名,她会找到我,让我光明正大地女身入仕。”</p>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p>
“你去问天后娘娘。”</p>
苏令瑜与他对视,似笑非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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