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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_分节阅读_第64节

大家大郎答应一声,就顺着黑影离开家里,向不远处的营田务衙门行去。其实杜中宵在衙门里给常威三人安排得有住处,这三人迟迟未归,杜中宵不管就是了。</p>

常威带人押着安三郎到了保正家门前,见保正站在门外,高声道:“保正,这厮乘着夜色,去割自家谷子,不是做贼么?若不重加惩处,外面那么谷要割,几时能收回来!”</p>

关朝印强忍着怒气,沉声道:“夜里空闲,三郎去割自家谷子,关村里何事?每户分得五亩地,本就是让他们自己种,自己收割的。这是知县官人善心,给小民的好处,也是为了招募人来垦田——”</p>

常威冷笑道:“你莫跟我装糊涂!现在村里收谷,吃的是营田务的饭,便如当差!当差时,偷偷跑回来做自家的活,不是贼么!再者说,半夜收粮,谁知这厮有没有偷割别人家谷子?”</p>

关朝印看了看安三郎,让人扶进院里,也懒得跟常威说话。杜中宵对营田务治之以宽,从来不会对垦田农户提苛刻的要求,哪里像常威这样。让常威这种人管理营田,还能剩下多少人在这里老实垦田。</p>

点起火把,常威叉着腰站在火光里,见围着的人都不说话,不由心里不快。指着安三郎道:“这是个贼,若重重打上一顿,如何煞住这股歪风!保正,找人打板子!”</p>

关朝印拱手:“小的只是个保正,替营田做些杂事而已,怎敢乱打人。还是把人押在这里,明日禀报衙门,看衙门如何处置。”</p>

常威连连摆手:“说的什么话,打些板子当得什么事!我在这里,你尽管下令!”</p>

关朝印道:“官人有所不知,县里的案子,杖二十就要送州。就连知县官人,也不过最多打人二十板子,小的天大的胆子,敢随便打人。”</p>

关朝印特意把二十这个数字说得重,常威听了,觉得屁股隐隐作痛。其实杜中宵当日是对常威笞二十,依大杖小杖的换算,远不到县里二十杖的上限。关朝印这些人不清楚,以为杜中宵那一天是按顶格打的常威板子,时时就拿出来说事。</p>

这是常威的痛处,一被提起来,不由恼羞成怒,高声道:“保正,你当着营田务的差,对下面做工的强壮却不闻不问,任他们偷奸耍滑。你如此当差,如何向官府交待?”</p>

关朝印淡淡地道:“官人觉得我不合适,尽管申明衙门,别换一人就是。”</p>

常威气得暴跳如雷,好在有上次的教训,不敢让仇士隆随便打人了。</p>

营田务衙门,杜中宵从案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可以把常威不当回事,但对夏竦的吩咐却不能掉以轻心,要把营田务的组建、运营、管理整理出来,给州里参考。这些日子,他回到衙门,每天都要把自己的感想记录下来,重新编列营田务条贯。</p>

看看已经夜深,杜中宵整备歇息。正在这时,柴信从外面进来,叉手道:“官人,大柳树村保正的长子关大郎来见。说常威不知又发了什么疯,抓了夜晚干活的人,正在那里闹呢。”</p>

杜中宵皱起眉头:“这个常威,有什么毛病吗?每天不务正业,这里闹一下,那里闹一下!”</p>

来回踱了几步,杜中宵对柴信道:“备马,去大柳树村!”</p>

柴信叹了口气,转身出门。本以为今夜可睡个安稳觉了,没想到常威又闹出事来。这个常威,真是跟个臭虫一样,什么好事不做,专门给人找麻烦。</p>

第99章 轻重缓急</p>

常威好似吃错了药一样,在关朝印家的院子里蹦来蹦去,一刻也不得闲。若是有哪个打盹,他便上去胡乱打醒,口中道:“不许睡觉,不许睡觉!这样大事,你们还能睡得着?”</p>

保正以下,待在这里的人都疲惫不堪,心里烦躁难耐。</p>

安三郎被绑了手,坐在地上,只觉得身心俱疲,有些支撑不住。他白天割了一天谷,夜里又做了些自家活计,再被这样折腾,哪里还扛得住?看着蹦来蹦去的常威,心里有些恍惚。自己难道真做错了?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想着多出些力气,过上好日子,这也有错?</p>

正在乱糟糟的时候,门外传来马蹄声,在夜里分外清脆。</p>

保正长出了一口气:“快快迎接,看看是不是知县官人来了!”</p>

常威怔了一下:“深更半夜,知县怎么会来?”</p>

保正摇了摇头。你在这里闹得鸡犬不宁,知县能不来么?明天还要下地收谷,这样折腾,有几个人受得了?人不是铁打的,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哪还有精力。</p>

杜中宵下了马,进了院子,面色铁青。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看着绑在地上的安三郎道:“为什么绑人?深更半夜,莫不是拿到了贼?”</p>

经了上次的事情,常威有些怕杜中宵,听见问是否抓到了贼,才硬着头皮道:“不错,正是抓住了贼!这个安三郎,吃着营田务的米,晚上却割自家的谷子!”</p>

杜中宵转过身,看着常威,沉声道:“他割自家的谷子,关别人何事?自家的东西,怎么做贼?”</p>

常威梗着脖子道:“这些日子为营田务割谷,如当差一般。吃着营田务的饭,领着营田务的米,身上力气都是这米长出来的,做自家的事不就是做贼么?”</p>

杜中宵看着常威,像看个怪物一样,过了好一会才道:“这话是谁说的?”</p>

常威道:“我说的!难道不是这个道理?”</p>

杜中宵被气得笑了起来:“为营田务做事,每日都有时辰,不然保正点香为田漏是做什么?就是记下他们做事的时辰。营田务的饭,领的米,都是他们在这时辰内做工的酬劳。放工了,他们回家爱做什么做什么,要你来管!你怎么不连他们怎么睡觉也管起来!快快把人放了,大家回去歇息!”</p>

说完,吩咐柴信去松安三郎的绑。</p>

常威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万没想到,此事便就被杜中宵轻轻揭过,一点没有惩罚安三郎的意思。所谓慈不掌兵,杜中宵如此做事,怎么能管好营田务!</p>

见安三郎松了绑,站起身来,常威猛地伸开臂膀拦住:“不行,若是不惩处此人,明天其余村民便有样学样。为营田务做事不出力,回家来做自家活计,这谷什么时候能收完!”</p>

杜中宵不耐烦地道:“你不识数么?为营田务收谷,正常做工,得到的粮比他们自家种的多。这些人辛苦了一年,全靠这个时候收割出力,收回来的谷是全年的酬劳。哪个不出力,是白白把自己的好处送给别人,耕种都是帮别人做事了。你不会算数,当村民也都是傻的么?”</p>

听了杜中宵的话,常威一时怔在那里,好一会反应不过来。</p>

其实何止是常威反应不过来,好多村民也一时有些糊涂。不过他们是真正出力干了活的,很快便就明白了杜中宵的意思。以前为营田务干活,已经发过了报酬,现在田里的谷子,是大家一起种出来的。谁在这个时候收割卖力一些,出的工多,分到的米就多,相当于占了别人的便宜。</p>

从开荒,到耕种管理,村民一年的劳动,已经全部凝结在了地里的谷子里。现在就是按着出力多少分配份额,白天干活偷奸耍滑才是傻。每户公田五十亩,哪怕分四成,也比自己的五亩私田多得多。白天耍滑藏着力气,晚上干私活,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p>

见常威还反应不过来,杜中宵不耐烦地道:“这种事情,营田务早有章程。一切按章办事,强似你在这里胡闹。柴信,从现在开始,你让常威三人随在你的身边,一起到衙门歇息。若是再挠乱村民,我惟你是问!好了,夜深了,大家都歇息了吧!”</p>

柴信低声对身边的随从道:“这三人是知州相公门客,仗着知州撑腰,跋扈得很,哪个敢管他!”</p>

说完,连连摇头,觉得棘手得很。常威三人身份特殊,不听自己的怎么办?难道用强?</p>

看着众人纷纷离去,杜中宵对保正道:“这些天事情太多,保正担待。”</p>

保正拱手:“这是第一年收谷,一切草创,必然不会那么顺利。小的也是第一次当差,但愿不出差池,误了官人的事情就好。”</p>

杜中宵连连点头:“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必然会把营田务办好。只要今年的粮收上来,解送到州里去,功劳摆在那里,就没有人说什么了。”</p>

与保正闲聊一会,见夜色已深,杜中宵让柴信带着常威三人,一起回衙门歇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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