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把一切都理顺了，然后才回头。</p>
她人已走到门口，跟许沁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许沁脸上那微妙的胜利似的得意。</p>
许沁也在同时看到了她脸上幸福的表情终于皲裂，眼底漫起点点水色。</p>
于是，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好久没有感到如此痛快淋漓，还想要更放松，便主动说起了那十几年——</p>
说被收养的那天，十二岁的孟宴臣朝她伸手，笑容如太阳般温暖。</p>
说因为寄人篱下，加上付闻樱教养严格，她战战兢兢，不敢乱跑，天天缩在房间里刻木头，孟宴臣就在旁边看书，一陪就是无数个一整天。</p>
她在家不敢发出声音，怕吵到付闻樱被赶出去，孟宴臣就上下楼开关把家里弄得哗啦响，没少被训斥。</p>
她不敢挑食，不敢吃太多，孟宴臣就带她下馆子吃路边摊；晚上做噩梦睡不着，孟宴臣就陪她画画，讲故事。</p>
……时光荏苒，少男少女长成，两人感情越来越好，隐隐约约，青春萌动。</p>
付闻樱敏锐地察觉到，便提出要办理正式的收养手续，让她改姓孟。她抗议无效，是孟宴臣叫她不要再喜欢自己，劝她听妈妈的话，做孟家的女儿他的妹妹，他以后不会再管她。</p>
许沁说：“可他从来没有不管我——”</p>
升高中时，她选了寄宿学校，全家一起送她去，孟宴臣还给宿舍女生买了一堆零食帮她收买人心。</p>
后来她跟宋焰谈起了恋爱时，孟宴臣得知，便去接她放学，还跟宋焰打架；更是多次劝她断了，甚至在周末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找宋焰玩。</p>
高考结束后，付闻樱拆散两人，送她出国。</p>
出国的那十年里，孟宴臣同期在德国留学，但日常关心和大小礼物不断。而且每三个月就会横跨半个地球，坐飞机去美国看她，给她做饭，带她逛街，陪她说话，逗她开心。</p>
后来孟宴臣毕业进入子公司工作，日渐忙碌，却也从没断过联系，待她一如既往。</p>
等她回国工作，孟宴臣纵然再忙也风雨不断，天天接送她上下班，还给她挑车。她随口说一句医院的食堂不怎么样，他就三天两头来医院送饭，体贴关怀，无微不至。</p>
她是急诊医生，值班表何其复杂，自己都搞不明白，孟宴臣却记得清清楚楚，不在繁忙时打扰，也总在闲暇时关心。</p>
“他喜欢我，即使不被允许，即使隐忍压抑，即使我高中谈过三年恋爱，后来又出国十年——可他从未更改，日积月累，甚至更深。”</p>
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孟宴臣最初的、最长情的、最痛苦的、最克制隐忍的爱欲都给了她。</p>
年至三十，没有过任何恋爱和绯闻，专一、隐忍、热烈，即使她不爱他，他也沉沦其间，只向她。</p>
许沁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健谈过。</p>
她脸上带着温情的笑容，滔滔不绝地讲着，越讲越顺，把自己记得的一点一滴都从回忆中揪出来，用语言转述那些过去他们一起快乐的美好时光。</p>
凌云致全程保持沉默，没打断她，一直听着。直到她结束停下，才淡淡开口，“但是现在，这些都是我的了。”</p>
许沁一滞，脸上快意戛然而止，“什么？”</p>
凌云致重复道：“我是说，从今往后，可以让你引以为傲的他的付出和爱意，全都是我的了。说实话，我不明白你在这里沾沾自喜什么？这样独一无二的偏爱你以后再也得不到了，再也享受不了，世界上也不会再有一个人像这样全心全意爱你。</p>
你在失去，失去有什么好高兴的？”</p>
“你说什么？”许沁脑袋嗡嗡响。</p>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p>
凌云致就那么站在那里，没有情绪崩溃，没有泪流满面，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面色惨白，如遭背叛。</p>
——像这样被爱人的欺瞒狠狠伤害到的失态的样子，一点都没有。</p>
她眼底是隐有泪光闪烁，但比之更亮的是她的眼睛，凌厉冷肃如冷光下的手术刀。刀光之下，整个人紧紧绷着、收着，明明穿着娇嫩的粉色，却像要出鞘似的，凝结着爆发前的危险。</p>
仿佛在落泪之前，要先见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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