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冬至团圆时刻（二）

g市有喝早茶的传统已经被大家熟知，但要说哪家酒楼早茶好，务实的g市人估计会回答“附近那家”，陈然外婆家逢年过节也是指定到最靠近外婆家的茶楼用餐，刚好今天是冬至，酒楼里的人多了一倍，幸好陈然的大姨早早来到茶楼占位置，陈然一众就拨开人群，终于在大厅的角落大桌中坐了下来。 陈然外公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位，陈然外婆说着自己要跑厕所想要坐在最边上的位置，让小儿子李凯峰坐在陈然外公边上，但是一直低头不讲话的李凯峰这下倒是不愿意，说坐最里头空间不够，不方便打游戏。最终在一顿拉扯下，陈然外婆还是做到了外公的左边，而外公右边的宝座则是由不情不愿的李凯峰坐着，李雪芳一家紧挨着陈然外婆，三姨和四姨挨着小舅李凯峰，大姨和大姨丈坐在最外侧。 开席前照例是外公说一下场面话，无外乎是“今天是冬至，大家一起吃顿饭……”，然后就在整个用餐环节逐个询问小辈们的情况。当然，外公会用自己的方式询问，比如，“梅，你家房子好了吗？” 这问的是陈然大姨李雪梅，大姨为人比较沉默，在陈然的印象当中总是离外公远远的，但对陈然这个侄女还是很不错的，李雪梅顿了顿，估计是没有想到一开始就先从自己问题，简单道：“好了。” 外公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想要知道的是怎么好的，陈然这时候想起来小时候大姨家曾经被大姨丈那个强势的母亲带着几个从乡下来的亲戚占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分钱不出就在大姨家白吃白喝。大姨丈的母亲非得说大姨丈是家里老大，要帮持家里大大小小在城里找工作，其实就是看不惯大姨家里嫁女儿这么多年没有给嫁妆，非得隔三差五就来给大姨找不痛快。 大姨那时候住的房子是大姨丈单位分的公房，本来两夫妻就是靠攒下来的钱想过个几年把公房买断下来。经过这么几个穷亲戚一搅和，陈然记得上辈子，大姨家还真的就在那30多平的公房里熬了大半辈子，不时还把要补贴一下那些穷亲戚，美其名曰是没有帮他们在大城市安家的补偿。 而这辈子这么快就搞定了那些穷亲戚，陈然觉得跟自己印象中有了点不一样，便好奇地用眼神看了眼李雪芳，而李雪芳显然是知道内情的，见李雪芳准备开口，外公把杯子重重地一放，声音已经从严厉带上了点点怒气，道：“我问你，是怎么好的。” 李雪梅不慌不忙地吃完嘴里的食物，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见坐自己旁边的丈夫没有要搭腔的意思，扭头对着自己的父亲道：“我跟他妈说，住多一个小时我就去彭刚单位举报超公房限制住人，住多一天我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让她自己看着办。” 这话一出，霎时间热闹的茶楼跟陈然这桌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陈然外公不怒反笑，道：“如果真离了，也别想着回来住。” 李雪梅仿佛早就知道陈然外公会这样反应，脸上波澜不起，道：“当然不回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喝茶，吃点心。陈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看着正对面的三姨和四姨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陈然想自己估计也是僵硬到不行。 而李雪芳则是向自己的大姐投去了关心的眼神，李雪梅见李雪芳神情担忧，用嘴型回答道“没事”。冬至的一顿聚餐仿佛吃了，又仿佛没有吃，因为大姨在一开始甩出的劲爆消息，让外公整个用餐时间脸都是紧绷的。 按照往年，吃过早茶还会回外婆家里大家聊聊天，但外公在茶楼出了门之后就只丢下一句“逛公园”就独自离开了。陈然外婆只得带着大家先回到家里，因为顾及着大姨丈还在，陈然外婆不好当面问大姨具体的情况，但是回到家里的大姨倒是不客气，一个眼神过去，原本想坐下的大姨丈立马停止了动作，大姨没好气地说：“彭刚你去刚刚路过的超市给陈然买个冰棍。” 被指名的大姨丈完全没有脾气，虽然明知这只是妻子支走自己的方法，但也还是糯糯地道：“那，陈然你喜欢那个的，大姨丈给你买。” 陈然被这么一问，也愣住了，首先自己不吃冰淇淋很久了，再其次，自己喜欢吃的梦龙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卖了没有，在大脑里思索良久也想不起个品牌名。 这时候还是李雪芳解了围，道：“东耀你帮着姐夫挑吧。”陈东耀也目睹了刚刚事件的全过程，可以的话他也想出去透透气，于是乎在场两个女婿都离开了外婆家。 房门一关上，陈然外婆就开始了问话，道：“梅啊，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不和妈说呢，要真离了怎么办。”陈然外婆是非常传统的一代女性，虽然知道结婚可以离婚，但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和自己家女儿联系起来过。 李雪梅闻言红了眼眶，道：“可以的话我怎么会想离婚，彭刚虽然性子沉闷，但是对我是真的好的，但是，但是他那妈，实在不是个东西。” 李雪芳坐在边上拉住自己大姐的手，李雪秀和李雪莉走进厨房到了茶水放在茶几上，一直在打游戏的李凯峰这时候也不摆弄手上的游戏机了，静静地听自己大姐哽咽的话。 陈然外婆听了女儿的遭遇，只叹道：“命啊，都是命啊。” 李雪梅用手擦了擦泪，低声但有力地道：“什么命不命的，我现在既然怀着他彭家的肉，我就说了，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一尸两命而已，我不怕。” 原本在静静心痛自己家大姨的陈然被这句话彻底惊到了，记忆中上辈子大姨可是一直没有生小孩的，怎么现在就能怀上了呢？ 不同于陈然心里的震惊，李雪芳听了这话倒是高兴不已，道：“姐，真的吗，真的有了？” 李雪梅被自己妹妹这么一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红脸道：“嗯，前段时去医院查的，查出来我就和彭刚摊牌了，他比我还紧张。” 李雪芳这么高兴是有原因的，她知道自己家姐姐的身子一直不好，当年要跟彭刚在一起，陈然外公就断了李雪梅的经济来源，让一个刚从乡下来的穷小伙和一个啥事不懂的中专毕业生在g市中艰难生活，那几年，别说是摆地摊，甚至捡垃圾，大姨两夫妻都曾经悄悄地干过。也许是那时候劳累落下的病根，大姨结婚快15年了，愣是没怀上过孩子。 李雪芳这些年看在眼里都痛在心里，但是自己家也不宽裕，只能是有什么好的吃的或逢年过节给外婆家准备礼的时候也给大姨家备上一份。 陈然外婆听了这消息也是喜不自胜，立马站起身子对着客厅的神主牌鞠躬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梅子，你等妈给你拿点东西回家啊，不不，我带着东西跟你回去，你家好像被子都不多一床的。”陈然外婆立马像扭了发条一样，一个步子就要往楼上冲，陈然看了稀奇，这样生猛的外婆，自己也只是在三姨生娃的时候见过一次。 大姨有孩子的消息冲淡了一家人压在心头的阴郁，连坐在角落里的李凯峰都兴奋道：“终于我又有个小侄子了。” 三姨和四姨也好奇地围在自己大姐身边，坐瞧瞧右看看，想要研究个不一样出来。在人群中，唯独陈然的心中一阵不安，现在这个情景肯定是上辈子不曾出现的，难不成这辈子因着自己的重生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尽管心中惴惴不安，但陈然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压在心中。 陈然看着买回冰棍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一大袋子冰棍拿过来给大姨挑选的大姨丈，然后又被好动的四姨起哄道“孕妇不能吃冰的”，这才后知后觉的大姨丈愣愣地收回冰棍，递给边上的三姨道：“那媳妇，你想吃啥吗？我给你再去买。” 李雪梅看着自己丈夫愣头愣脑，但是事事关心自己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不吃了，你喝个水热热手，都红了。” 陈然心想，虽然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但总归是望着好的方向发展的，也不算是坏事吧。 这时候，三姨李雪秀想起来道：“那大姐，你家往后还够住吗？”也不怪李雪秀担心，因为李雪梅现在家里住的是最早一批的公房，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幸好采光还不错，周围邻居也都是一个单位的，对两夫妻也算是热情友好。 李雪梅对着自己家妹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我跟你姐夫合计过了，这几年房价都陆续涨，我们之前也都看了一段时间房子，要不是有打岔的，原本现在都买上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打算下个月就下定金了。” 李雪梅没好意思说的是，就是前不久应李雪芳的邀请参观了他们新家而且又加上家婆的搅合，才触动了自己要买房的决心。虽然自己买肯定不像李雪芳一般能赶上房价较低的时候买到了这么好的地段的大户型，但是，想到自己看中的小区，李雪梅也是满心满意。 四姨李雪莉问道：“姐，那你们看上哪里了？”目前g市房价还徘徊在6千至7千元的左右的水平，高档一点的小区可能要到8千元以上。 李雪梅道：“也不远，就在雪芳那小区附近，有个叫家和苑的，你们知道么？”陈然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自己大姨眼光不错，虽然这个地方不靠近后来的地铁，但是距离陈然以前天天跑去的少年宫就隔着两个街口，按照g市现在就近入学的要求，很大可能李雪梅的小孩也能归在李雪芳任教的第一小学里。 李雪芳一听这小区，脸上就更是笑开了花，道：“姐你这眼光好，往后这小朋友就到我们小学，保管给你教得好好的。”李雪梅就知道自己家妹妹心里都是向着自己的，想到刚刚没句好话的父亲和一味委屈求全的母亲，李雪梅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自己家妹子好。 眼光扫过，看到又沉溺在游戏里的小弟，李雪梅决定不破坏自己的心情，扭头全当看不见。抓头看向正在一边上婉拒李雪秀和李雪莉递过来冰棍的陈然，李雪梅暗暗对肚子里的小宝，道：“宝贝，咱们学你的大表妹，学她听话上进，也可学学她长的漂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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