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横贯牧北城的沉梦河在月色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由于今日是除夕,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临岸的店铺酒楼也已然挂上了彩灯和一些彩稠。 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逢此佳节,整个牧北城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一队舞狮敲锣打鼓,挨个向各家店铺讨要赏钱,而为了讨个喜庆,各家店铺的老板也都会或多或少的给一些。 路过的行人也都围着舞狮队凑着热闹,几个孩童在一旁嬉笑打闹,去捡拾地上未能引燃的炮竹,正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于非站在距离岸边不远的一艘乌蓬船上,他身材修长,夜风吹拂间衣袂飘飘,倒也颇有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悄悄摸了摸怀中的火铳,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静静的等待着曾岳和孙关二人的到来。 站在船舷上没等多久,就见曾岳骑着一匹马行了过来。 下了马之后,登船拱手笑道:“于大人过年好啊,久等了。” 于非也笑着摇摇头道:“我也刚到不久。” 说着,于非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曾岳进入船舱,两人落座后,于非才低声道:“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鱼儿上钩了。” 曾岳点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闲聊了片刻,便听到岸边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连忙走出船舱前去迎接。 只见依旧是一身捕快装扮的孙关出现在岸边,于非挥手示意。 孙关笑着上了乌篷船,拱手道:“卑职见过两位大人。” 于非却笑着摇摇头道:“这船上就我们三人,就不必搞这些虚礼了。” 曾岳也点头笑道:“正该如此,这岸边过于聒噪,不如把船划去河中心,也免得坏了兴致。” 三人自然没意见,孙关拿着船桨,慢慢的把花船划入河中心之后,这才进了船舱落座。 船舱内燃了炭炉,倒也不觉得寒冷,桌上更是摆满了冒着热气的丰盛饭菜。 于非拿起桌上那坛上好的女儿红给两人倒上酒,笑道:“仔细想来,我们三人还没像今日这般聚过呢。” 曾岳点点头:“一直忙于公务,倒的确没有这么悠闲过了。” 一旁的孙关见曾岳神情放松,也抓住机会端起酒杯笑道:“前几日是小弟鲁莽,曾大哥大人有大量,勿要和小弟一般见识,小弟向曾大哥赔不是了。”说完,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曾岳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着道:“孙兄弟言重了,那日之事,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也罢。” “曾大哥如此大度,小弟更是汗颜。我再自罚三杯,曾大哥随意。”说完话,孙关哐哐哐连喝了三杯,气氛也越发热络起来。 “这才对嘛,做人还是要大度点才是。” 于非笑着也端起酒杯道:“来,咱们三个碰一个。” 三人的酒杯碰到一起,酒也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 喝过酒之后,于非开始招呼两人吃菜。 “这鱼可是刚钓上来的,鲜味浓郁,都尝尝。” 曾岳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点点头道:“是不错,不过和北方的鱼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只可惜北方的土地都被鞑子夺了去,不然这个季节正是冬捕的季节,那鱼才肥呢。” 孙关也附和道:“这话不假,我记得当年我还专门去看过,一网下去能装一马车,个个如同手臂长短,壮观的紧呐。” “那我倒想去瞧瞧了。” 孙关却笑着摇摇头道:“大人想去,恐怕也得等朝廷收复失地才行。” 曾岳冷笑一声:“我看朝中的那帮老爷们安逸惯了,恐怕早已无心北伐了。也不知此生能不能见到收复北地的那一天。” 于非却笑道:“曾大哥过于悲观了,如今你我正值壮年,等到那一天想来也并不难。到那时,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 “那就借于大人吉言了。” 三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间灯影摇曳,三人的影子看上去就如同许久未见的好友,气氛融洽。 沉梦河岸边此刻爆竹声声,人群的热闹气氛似乎已然到达了白热化,欢声笑语热闹不凡。 …… …… 乌蓬小船之上,三人似乎都有些醉了,于非端起那坛女儿红晃了晃却发现已经空了,忽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倒是把郡主赐的那坛酒给忘了。” 说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乌篷船的一侧,从一只木箱里拿出一只通体如玉的瓷瓶笑道:“这是前几日策北郡……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公主才对,前几日策北公主所赠的酒,还说什么宫里的御酒,咱也不懂,不过宫里的东西想来定然不会差,也就一直没舍得喝,今日高兴,正好拿出来。” 孙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很好的掩饰回去,笑着道:“御酒?想来虚活了二十多年,倒的确还没喝过。”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一直暗中注意孙关的曾岳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自然也知道,孙关生性多疑,若是别人不喝,他定然也不会喝,便笑着道:“让我先尝尝看有何区别。” 于非醉眼朦胧,献宝似的打开瓶盖,顿时酒香四溢,笑着道:“别急,都有份……” 说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才给曾岳也倒了一杯。 曾岳悄悄的吞下一粒解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亮了亮杯底。 孙关哈哈笑了笑道:“我也尝尝!” 说着自己端起那只白玉酒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和于非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曾岳见他喝了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起身把那酒瓶拿过来,给三人各自倒上一杯,道:“我敬二位贤弟一杯。” 两人也连忙端起酒杯,三人同时一饮而尽,随即相互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曾岳忽然觉得眼前一晕,险些摔倒,心中暗道,这药果然了得,事先吃了解药都险些晕倒,不过想到孙关也喝了酒不禁心中大定。 他抬头向孙关望了一眼,却发现他正笑望着自己,不禁心中一愣。 眼前又是一晕,电光火石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望向于非,脸色大变的同时指着于非,怒道:“你……你……” 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于非走了两步,身子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于非嘴角勾起的冷笑,以及孙关阴冷的目光,随后便是永恒的黑暗…… 船舱内陷入沉默,于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道:“接下来怎么做,想必孙兄弟应该很清楚。” 孙关点点头,起身拖着曾岳的手臂,缓缓的向船舱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曾大哥啊曾大哥,你莫要怪我,小弟也是没办法,若是我不杀你,那你必定要来杀我……我没办法……” 说话间,孙关已经拖着曾岳来到了船边,像是想到什么,孙关嘿嘿笑了笑道:“至于嫂子……放心好了,小弟不会让她独守空房的,定然会好好照顾于他,曾大哥就莫要担心了。” 说完,孙关抽出藏在袖中的刀,用力在曾岳胸口刺了一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把曾岳上半身拖到船舷外,搬着他的双腿用力一推,曾岳的身体扑通一声,便沉入冰寒刺骨的河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水中浮上来一阵气泡后,河面便再次归于沉寂…… 做完这一切后,孙关已然累的浑身是汗,他气喘吁吁,靠着船舷坐在船板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于非从船舱内走了出来,由于他是背光站在那里,只能看到身体的轮廓,却不能看到他的脸。 晚风吹的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左右看看,低声道:“处理完了?” 坐在地上的孙关疲惫的笑了笑道:“幸不辱命,总算是解脱了……” 于非点了点头:“辛苦了。”说着,在昏黄的烛光中忽的抬起右手,孙关以为他要拉自己起来,笑了笑正想伸手过去,忽的眼前火光一闪,紧接着,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眼前便扬起一团烟雾,这烟雾的气味他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火药的味道…… 他愣了许久,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呆呆的低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胸前已然是猩红一片,似乎还有血液在不停的流出,他甚至能听到血液滴落的声音…… 哒……哒……哒…… 那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狱,又似是催命的钟声。 “你……做什么……” 孙关愣愣的抬头望向于非,此时于非的脸上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表情。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质问,能听到的只有河水流淌的潺潺之声…… 于非沉默着,低头给手中的火铳装着弹药。 孙关想站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好似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他咳了一口血出来,咧开嘴笑道:“这一切……咳……咳咳……都是……都是你,你设计好的……对吗?” 于非叹了口气,已然装好了弹药,他看了浑身是血的孙关一眼,语气平淡的道:“你说的不错……” “那些……那些信……也,也是你写的……” 见于非点头,孙关苦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信……总是在,在我去衙门办差的时候出现……原来这些,这些都是你设计好的……” “若是你不心生欲念,又怎会如此的轻易上当?” 孙关被他说的脸色涨红,又咳出一口血,冷笑道:“你,你也别太高兴……就算你……杀了,杀了我们,也会背上人命官司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也别觉得冤屈,想想因你们的贪念而死的张氏……就当是还债吧……” 说完,再次抬起右手,对着孙关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嘭”又是一声闷响,在静谧的小船上显得是那样的刺耳…… …… …… 正在岸边无聊的看着人群的方云霆耳朵忽然一动,立即警觉的起身望向了河中心。 “怎么了头?”一旁的捕快奇怪的问。 方云霆眉头紧皱,抽出腰间的佩刀道:“大人可能出事了,叫上弟兄,划船过去看看。” 很快几个衙役强行征调了几艘小船,向着湖中心快速的划了过去。 老远就见那艘比一般的乌篷船要大许多的小船静静的停在河面上,耳边听到于非的呼救之声。 方云霆等人心中一惊,纷纷抽出腰刀快速靠近。 等船只靠近了之后,只见于非正捂着自己的肩膀斜躺在船舷上,望着这边大声呼救。 众衙役顿时一阵慌乱,方云霆直接一个纵身便跳上了船,一把抱住于非的肩膀道:“怎么了大人?这是谁干的!?” 于非颤抖着指向乌篷船的后方,声音发颤着道:“孙,孙关疯了!他疯了!!” “速把大人送回衙门医治,你们两个跟我过去。” 听得方云霆的吩咐,几个衙役把于非抬上了小舟,向着岸边快速驶去。 方云霆则与两个身手不错的捕快提着腰刀向船尾摸去。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那位县老爷面前当红的孙捕头正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三人戒备的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人胸前已经是血肉模糊。 方云霆走上前,先把尸体手中的短刀踢开,发现这人眼瞳已然涣散,伸手探了探脖子上的动脉,不禁松了口气道:“没事了,这人已经死了。” 一个衙役左右看看,不禁奇怪道:“怎么不见曾师爷?” 方云霆皱了皱眉头:“可能逃了吧?回去问问于大人便知。” 另外两个捕快点点头,划着这船向岸边而去,上岸后立即警戒起来,不许外人靠近。 方云霆则回到了县衙,刚进门就见一位老郎中在徐妈的带领下从后宅出来,方云霆连忙上去问道:“大人的伤势如何?” 那老郎中笑着拱手道:“只是右臂中了一刀,老夫已经把血止住了,服用几副补气血的药,修养个几日就好了。” “多谢大夫了。” “应该的应该的。” 目送着老郎中离开,方云霆跟着徐妈来到于非的住处,徐妈敲了敲门道:“大人,方捕头来了。” 片刻之后,房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这才推门进了屋,徐妈走到床边把于非扶起来,在他后背垫了两个枕头之后才告辞离去。 于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方云霆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下道:“不知大人的伤势可有不妥?” 于非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疼。”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曾岳和孙关近日有些矛盾,我本想从中调和一二,没曾想竟是害了他们。” “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非痛苦的闭上眼睛轻声道:“本来喝酒喝的好好的,气氛也算融洽,可谁曾想席间曾岳喝醉了要出去小解,孙关也说要去小解,两人就一起出了船舱。没想到……没想到……唉……” 方云霆有些急迫的问:“没想到什么?” 于非摇了摇头:“我见两人许久都未回来,便起身去看,正好看到孙关拖着曾岳的身体,把他扔入了河中。” “可能是事迹败露,他竟然握着刀向我冲了过来,在我肩上刺了一刀,若不是策北公主送我的火铳,恐怕这时候我已经被他杀了……” 方云霆舒了口气,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船上不见曾师爷。” 两人沉默片刻,于非忽然急道:“对了,你在岸边可有发现曾师爷?” 方云霆摇摇头道:“既然曾师爷被人扔入河中,只能去河中打捞,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恐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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