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缝隙透着光，如果不是手指有虫豸爬，如果不是摇晃过于舒服，以至于发现我换不了睡姿的话……</p>
哪怕我睁着眼，也难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枣子自动落入我的嘴。</p>
清脆香甜。</p>
我却不敢动，因为上面层层叠加，随时准备填补露出的空隙。</p>
呜呜……</p>
枣子在嘴巴里，呼喊大佬爹的计划作罢。</p>
先是左手，尽可能回到身旁，让枣子往左边滚去。</p>
接着右手，摸到了一块可以借力的木板，蓄势待发。</p>
随着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发力，我从枣堆中，弹身坐起。</p>
力量加速了晃悠。</p>
一艘载满了红枣的小船，独自漂流在小河上。</p>
一颗卡在头上的枣子掉落，我捡起来，闻了闻，咬了一口。</p>
枣子，可不是这个季节。</p>
以及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p>
船无法靠岸。</p>
甚至越来越远。</p>
我站上船头，正思忖办法，如何离开。</p>
蓦地，一根绳子把我捆绑起来。</p>
动弹不得。</p>
只见，双脚先离开船面，接着这根绳子越拉越长，那一头，坠落到河岸。</p>
我“长”出了翅膀。</p>
原来，我成为了风筝的躯干。</p>
风景不错。</p>
短暂沉迷过后，自然会厌倦完全被动的状态。</p>
不断摇晃，只会影响飞行，我集中注意力，很快发现可以通过垂下不同肩膀，来改变方向。</p>
越过一棵树的时候，我猛然一沉，线自然勾住了障碍。</p>
光这样还不行，只能僵持不下，于是我连续自旋翻滚，让风筝失去平衡，然后借助树的缓冲，来到了地面。</p>
我还没有站稳，身体却开始先行。</p>
所以试图呼喊的喉咙，再次耽搁了打算。</p>
健步如飞，不知道要去往哪里。</p>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我的决定。</p>
穿过陌生的小径，绕过荒芜的山坡，趟过幽静的溪流，我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周围。</p>
于是，呼叫的想法随之消弭。</p>
来到丛林。</p>
直接步入到一颗树前，我居然会爬树，还知道那上面树杈上有一小包水果。</p>
正是刚才的枣子。</p>
打开，验证后，提着它，继续往前走了三十来米。</p>
我不知道我在干嘛，我的身体在指挥我。</p>
于是，右手，拍了拍身旁的树。</p>
它动了。</p>
我没注意，一个半树人正靠在树上打盹，此时正揉着眼睛看着我。</p>
我不害怕它。</p>
你不可能去害怕一个正在伸懒腰打哈欠的动物。</p>
然后，一包枣子扔了过去。</p>
它大快朵颐。</p>
不到二十秒，枣子荡然无存。</p>
半树人一般慢慢咀嚼最后的美食，一边看着我，比看透整个丛林还要饱含期待。</p>
我甩了下头。</p>
它跟上了我。</p>
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我们要去何方？</p>
此时，一个身影在后面闪过，我特别留意，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p>
另一条路。</p>
另一条我从未见过的捷径，陌生而熟悉。</p>
每个躯体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疲惫边界，当触发那个边界之时，半树人会从后面突然抓着我的手。</p>
它不想走了，至少开始以怀疑我。</p>
还好另一只手处于自由状态，我指了指远处。</p>
那里有一颗枣树。</p>
它眼睛里面冒着星光，正要冲过去。</p>
我拉住它，奉上一件衣服。</p>
它一拉，就往前面跑。</p>
我，并没有。</p>
我在想，为什么会有枣树？</p>
以及，枣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结果？</p>
半树人伸展躯体，原地蹦跳，把果子一一击落。</p>
也许这样效率更高。</p>
那个身影在背后再次闪过，我刚刚放松的心脏，又提防起来。</p>
不过，半树人奇怪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去。</p>
它一边啃着枣子，一边吐着枣子。</p>
乍一看，好像味道不对。</p>
再一看，一个枣子在它的手指尖，瞬间捏成了粉末。</p>
它试了试其它几颗，大同小异。</p>
那不是枣子。</p>
那是……</p>
细网撒下，收口，拖拽。</p>
半树人如何用力，也无法阻止慢慢滑进草丛的命运。</p>
一些棍棒在空中上下。</p>
看不清楚是谁，只听见阵阵哀嚎。</p>
然后，很快没了声音。</p>
该走了。</p>
此地不宜久留。</p>
正要转身之时，发现那件我送给半树人的衣服，似乎刚才从里面掉落一些东西。</p>
灌木下，一只手把一颗麻将捡起来。</p>
我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屁股。</p>
同样也有一颗。</p>
只不过上面白生生，没有任何图案。</p>
咳嗽声响起，我急忙撤退。</p>
我的身体仿佛知道那麻将和衣服来自何处，于是极速前往。</p>
几道弯后，来到了一处熄灭的火堆前。</p>
一颗横倒的大树，以及在场散落的三颗麻将。</p>
我径直来到树的端头位置，盯着一双正在蠕动且绑住的双脚，用力拖了出来。</p>
他身上继续掉落一颗麻将。</p>
我扔进火堆，并拉开他嘴上的封条，喂了口水给他。</p>
“这样做，使不得。媒一下，你要媒一下啊，小兄弟，使不得。”</p>
我急忙堵住他嘴巴，然后接过水，一饮而尽，接着扛着他往前走。</p>
他喊我小兄弟，我记下这件事。</p>
一直走上了山顶。</p>
我稍作停留。</p>
因为，怔住了。</p>
娜塔莎在牢笼里面翩翩起舞。</p>
我放慢脚步，按照不能再熟悉的程序，把“鲜血盛宴”逐渐呈现在她面前。</p>
谁？</p>
一个身影在后面。</p>
我根本顾及不了男子的头不小心磕到了石头。</p>
反正他即将归西，无所谓。</p>
干这样的事情，不能不提心吊胆。</p>
每一次都是。</p>
还是口渴。</p>
等心率降低一些后，再继续。</p>
我来到旁边，找到木桶，然后抽出开关。</p>
唰！</p>
开关坏了。</p>
水，不停流。</p>
我凑上去，吸了两大口。</p>
正要找木棍堵住之时，地上水的倒影，暂停了我动作。</p>
毕竟地面崎岖不平，所以看不清。</p>
我站起来，掀开木桶。</p>
必须在水流完之前，才能完整显示出我倒影。</p>
我把头探过去。</p>
我的呼吸好不容易刚刚慢下来。</p>
但是……</p>
乡巴佬的脸出现的时候，心脏如同定时炸弹，轰的一声，从木桶底部崩裂开来。</p>
一个大气泡窜起。</p>
然后是无数气泡。</p>
带红。</p>
水开始倒流。</p>
准确说，是红色液体。</p>
谁？</p>
乡巴佬把脸往远处一扭。</p>
……</p>
我把身体放低。</p>
我的鞋，我的白袜，我的围裙，我的手。</p>
我是我。</p>
扒开草丛，我见到乡巴佬，正往这边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长刀。</p>
娜塔莎依然沉醉于舞蹈，无法自拔。</p>
至于那男子，已经被倒掉起来，红色液体，正从他身体，落入木桶之中。</p>
他在挣扎。</p>
但是毫无意义。</p>
与一只挣扎的小白兔毫无区别。</p>
乡巴佬换了一只手拿刀，然后看了看自己右手掌，全是血。</p>
它擦了擦裤腿，擦不干净。</p>
大佬爹不在，我不敢独自行动，于是一个翻身，从山顶离开。</p>
我找到一个溪流，以比刚才乡巴佬更慢的速度，探出脑袋。</p>
还好，除了脏兮兮以外，没有出乎意料。</p>
谁？</p>
那个身影，一定是刚才那个身影，阴魂不散。</p>
我捡起尖锐的石头当做武器，然后跨过溪流，往前跑去。</p>
明明刚刚走过，而此时却完全不熟。</p>
很快，我陷入了比刚才溪流更加生疏的环境之中。</p>
鸟鸣，干预我判断。</p>
蜣螂，打扰我观察。</p>
但是我不计较，毕竟我喜欢它们，我甚至帮不小心倒立的蜣螂，翻了个身。</p>
连蚊子也来凑热闹。</p>
不对。</p>
这不是一个收获枣子的季节。</p>
至于蚊子，应该还在冬眠。</p>
恍惚之间，那个身影出现了。</p>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故意躲藏，而是往前走。</p>
我跟过去。</p>
那是一身怎样的服装，干净而挺拔。</p>
从未见过这样的穿戴。</p>
他，眉清目秀，头发齐展，不急不慢的步伐显出健美的体态。</p>
一抹光打到他脸上，那气色顿时增添三分。</p>
他停下来，因为看到了山石上的红花。</p>
郁金香。</p>
“你好，能个忙吗？”他在说话。</p>
我急忙躲到树后。</p>
“你好，能过来一下吗？”他提高音量。</p>
五秒后，我才慢慢探出眼睛。</p>
没错，他在喊我，并朝我露出笑容点点头。</p>
我把背后的石头扔掉，走上前。</p>
他明明比我高，但是我却奋力攀爬，摘下三朵郁金香，递给了他。</p>
“谢谢，你知道……”</p>
“我知道你不能把衣服弄脏。”我主动帮他找理由。</p>
“谢谢。”</p>
“对了，你这衣服真好看，没见过。”我绕了一圈。</p>
“燕尾服，如果你喜欢，下次……”他说了一半。</p>
“下次怎样？”</p>
“要不然，你试试其它的款式？”他看了看身后。</p>
“还有什么款式？”</p>
“你跟我来，前面就有一个模特，你先看看？”他闻了闻郁金香，然后直接转身离开。</p>
我跟着他，生怕跟丢了。</p>
他明显比我焦急许多。</p>
所以，我们的距离，其实在不断拉大。</p>
我不知道他名字。</p>
他甚至都没有往后瞅上一眼。</p>
正当我要大喊大骂之时，他站住了。</p>
我比他更快站住。</p>
因为一棵树下，正站着一个背影。</p>
光透过树枝树叶缝隙打下来，连衣裙美不胜收。</p>
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居然再次躲到了树后。</p>
当那姑娘转过身，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p>
娜塔莎！</p>
这只是撞击我心灵的第一道棒槌。</p>
至于第二道，是刚才男子认为我不适合穿他那一身燕尾服，而是更加适合娜塔莎的连衣裙。</p>
我低着头看了看，他可能误会了，把我当成了女生。</p>
“你等很久了吗？”男子把花藏到背后。</p>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娜塔莎摊开手掌去接光。</p>
“天气真好，我们可以随便走走。”男子抬头看了看。</p>
“等很久了。”娜塔莎对着空气说道。</p>
“你知道，找一套合适的衣服，需要不少时间，更不要说，偷衣服这件事情，我第一次做。”男子把最后一句说慢一些。</p>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件，尽管我喜欢跳舞，不过一件衣服而已，要不然下次回来的时候……”</p>
“下次？”男子打断她。</p>
“我发现，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掉东西。”娜塔莎原地转了一圈。</p>
“上次是胸针，上上次是发夹，再上上上次，是……”</p>
“手链。”</p>
“你没有弄掉记忆，可是天大的好事。”</p>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丢掉记忆呢？”她一只手抓住小树，再转了一个圈，“我在想，这一次，我会掉点什么？”</p>
“如果你不建议，我已经帮你想好了。”男子背后的手，微调了下姿态。</p>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快告诉我。”娜塔莎停下来。</p>
“小红花。沁人肺腑的花，宛如……你裙子上的蝴蝶一样。”说完男子清了清喉咙。</p>
真是可恶。</p>
那明明是我帮忙采摘，却说成是娜塔莎掉落的东西。</p>
“那是么？我找了好久，你快给我看看。”娜塔莎撅起的嘴巴往男子身后一戳。</p>
郁金香就递送上去。</p>
娜塔莎眉开眼笑，三秒不到，又没了踪影。</p>
“你找到了，却不开心？”男子关切道。</p>
“你摘了花，它会提前枯萎。”娜塔莎低头说道，“我离开后，你就会失去记忆。”</p>
“不，永远不。”男子铿锵有力。</p>
“忘了我吧。”娜塔莎把花扔掉。</p>
“娜塔莎，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可能忘记你，正如阳光不能忘记这片树林。”男子上前一步，语速加快。</p>
“那你跟我走。”娜塔莎把眼睛甩起来，一眨不眨。</p>
“我……可是我……”男子半转身，一只手撑着小树。</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娜塔莎的表情如同一朵花，开给男子看。</p>
“多可怕呀！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时候轮到男子背过身去。</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娜塔莎一只手抓着树干，绕到男子面前。</p>
“我该走了。”男子浑身发痒。</p>
“你好狠心呐。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到头来，却责怪我。”娜塔莎没注意自己踩扁了郁金香。</p>
“为什么要怪我，你也可以留下。”男子辩护道。</p>
“我说了，只有记忆可以留下。”娜塔莎注意到了脚下。</p>
“我有办法。”男子停止颤抖。</p>
“我不要办法，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话，那种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开心的话。”娜塔莎捡起踩碎的红花。</p>
“花，总会枯萎，不是么？”男子抓起娜塔莎两个手腕。</p>
“我相信不是这句话。”娜塔莎看着他。</p>
“那我宁愿，永远不说。”男子慢慢摊开手掌。</p>
特别是那右手，全是红色。</p>
红花，无人理会，完成了第二次坠落。</p>
娜塔莎和男子，同时把脸转过来。</p>
我一脚踢开滚球的蜣螂，它与战利品就此分离，身体还卡住了树枝，翻不了身。</p>
屏住呼吸。</p>
不要慌不要怕。</p>
一个吃瓜的看客，为什么反而战战兢兢。</p>
说不过去。</p>
我慢慢把头探出去。</p>
刚才还在的两人，顿时消失不见。</p>
刚才那男子是乡巴佬么？</p>
干净版本的那款。</p>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打扮整洁的它。</p>
以及没有独角的它们！</p>
我来到他们两人刚才所在地。</p>
地上三朵郁金香，依然还在。</p>
正要离开时，我捡起一朵。</p>
捏了捏，花瓣立即化作了粉末。</p>
刚才我摘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p>
我把鼻子靠近。</p>
“你等很久了吗？”身后的声音传来。</p>
我把花藏到身后，转过去。</p>
男子……</p>
还真是乡巴佬啊。</p>
哪怕在逆光之中，我总算抓住重点，那只替我挡刀的左手掌，确实有一道深深的沟壑。</p>
至于另一只，他捏成拳头。</p>
“你等很久了吗？还是，你找我很久了？”他继续问道。</p>
“我为什么要找你？”我依样画葫芦。</p>
“听说。”乡巴佬十分果断。</p>
“切，我有病吧？我跟你说，我顶多也只不过是……看上你这一身衣服，确实不错。”我实话实说。</p>
“不，你在找我。”他低头微笑。</p>
“你是哪根筋不对吗？大佬爹呢？”说完我丢掉红花，往前走去。</p>
谈话内容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没意思。</p>
“你在找我。”他还在坚持，“你把我当成了乡巴佬，当然，你错了，我是另外的东西，「那东西」……”</p>
最后三个字暂停了我脚步。</p>
「那东西」……</p>
我一转身。</p>
他消失了。</p>
天旋地转。</p>
树叶和光，未经允许，突然盖了下来。</p>
所有东西开始变模糊，一切在缩小，似乎要把我囚禁在一个椭圆的空间内。</p>
我用力撑开它。</p>
它弹性极佳。</p>
我不得不坐下来。</p>
这块薄膜的外面转为黯淡。</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为什么一辈子不愿意离开？”</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p>
外面一片漆黑，我这里才是光。</p>
我再次站立，没有重心，也找不见方向。</p>
好在我有力量。</p>
拼尽全力，绝不气馁。</p>
我是光。</p>
于是，就有了光。</p>
那个身影，一定是刚才那个身影，阴魂不散。</p>
我捡起尖锐的石头当做武器，然后跨过溪流，往前跑去。</p>
明明刚刚走过，而此时却完全不熟。</p>
很快，我陷入了比刚才溪流更加生疏的环境之中。</p>
鸟鸣，干预我判断。</p>
蜣螂，打扰我观察。</p>
但是我不计较，毕竟我喜欢它们，我甚至帮不小心倒立的蜣螂，翻了个身。</p>
连蚊子也来凑热闹。</p>
不对。</p>
这不是一个收获枣子的季节。</p>
至于蚊子，应该还在冬眠。</p>
恍惚之间，那个身影出现了。</p>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故意躲藏，而是往前走。</p>
我跟过去。</p>
那是一身怎样的服装，干净而挺拔。</p>
从未见过这样的穿戴。</p>
他，眉清目秀，头发齐展，不急不慢的步伐显出健美的体态。</p>
一抹光打到他脸上，那气色顿时增添三分。</p>
他停下来，因为看到了山石上的红花。</p>
郁金香。</p>
“你好，能个忙吗？”他在说话。</p>
我急忙躲到树后。</p>
“你好，能过来一下吗？”他提高音量。</p>
五秒后，我才慢慢探出眼睛。</p>
没错，他在喊我，并朝我露出笑容点点头。</p>
我把背后的石头扔掉，走上前。</p>
他明明比我高，但是我却奋力攀爬，摘下三朵郁金香，递给了他。</p>
“谢谢，你知道……”</p>
“我知道你不能把衣服弄脏。”我主动帮他找理由。</p>
“谢谢。”</p>
“对了，你这衣服真好看，没见过。”我绕了一圈。</p>
“燕尾服，如果你喜欢，下次……”他说了一半。</p>
“下次怎样？”</p>
“要不然，你试试其它的款式？”他看了看身后。</p>
“还有什么款式？”</p>
“你跟我来，前面就有一个模特，你先看看？”他闻了闻郁金香，然后直接转身离开。</p>
我跟着他，生怕跟丢了。</p>
他明显比我焦急许多。</p>
所以，我们的距离，其实在不断拉大。</p>
我不知道他名字。</p>
他甚至都没有往后瞅上一眼。</p>
正当我要大喊大骂之时，他站住了。</p>
我比他更快站住。</p>
因为一棵树下，正站着一个背影。</p>
光透过树枝树叶缝隙打下来，连衣裙美不胜收。</p>
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居然再次躲到了树后。</p>
当那姑娘转过身，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p>
娜塔莎！</p>
这只是撞击我心灵的第一道棒槌。</p>
至于第二道，是刚才男子认为我不适合穿他那一身燕尾服，而是更加适合娜塔莎的连衣裙。</p>
我低着头看了看，他可能误会了，把我当成了女生。</p>
“你等很久了吗？”男子把花藏到背后。</p>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娜塔莎摊开手掌去接光。</p>
“天气真好，我们可以随便走走。”男子抬头看了看。</p>
“等很久了。”娜塔莎对着空气说道。</p>
“你知道，找一套合适的衣服，需要不少时间，更不要说，偷衣服这件事情，我第一次做。”男子把最后一句说慢一些。</p>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件，尽管我喜欢跳舞，不过一件衣服而已，要不然下次回来的时候……”</p>
“下次？”男子打断她。</p>
“我发现，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掉东西。”娜塔莎原地转了一圈。</p>
“上次是胸针，上上次是发夹，再上上上次，是……”</p>
“手链。”</p>
“你没有弄掉记忆，可是天大的好事。”</p>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丢掉记忆呢？”她一只手抓住小树，再转了一个圈，“我在想，这一次，我会掉点什么？”</p>
“如果你不建议，我已经帮你想好了。”男子背后的手，微调了下姿态。</p>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快告诉我。”娜塔莎停下来。</p>
“小红花。沁人肺腑的花，宛如……你裙子上的蝴蝶一样。”说完男子清了清喉咙。</p>
真是可恶。</p>
那明明是我帮忙采摘，却说成是娜塔莎掉落的东西。</p>
“那是么？我找了好久，你快给我看看。”娜塔莎撅起的嘴巴往男子身后一戳。</p>
郁金香就递送上去。</p>
娜塔莎眉开眼笑，三秒不到，又没了踪影。</p>
“你找到了，却不开心？”男子关切道。</p>
“你摘了花，它会提前枯萎。”娜塔莎低头说道，“我离开后，你就会失去记忆。”</p>
“不，永远不。”男子铿锵有力。</p>
“忘了我吧。”娜塔莎把花扔掉。</p>
“娜塔莎，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可能忘记你，正如阳光不能忘记这片树林。”男子上前一步，语速加快。</p>
“那你跟我走。”娜塔莎把眼睛甩起来，一眨不眨。</p>
“我……可是我……”男子半转身，一只手撑着小树。</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娜塔莎的表情如同一朵花，开给男子看。</p>
“多可怕呀！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时候轮到男子背过身去。</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娜塔莎一只手抓着树干，绕到男子面前。</p>
“我该走了。”男子浑身发痒。</p>
“你好狠心呐。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到头来，却责怪我。”娜塔莎没注意自己踩扁了郁金香。</p>
“为什么要怪我，你也可以留下。”男子辩护道。</p>
“我说了，只有记忆可以留下。”娜塔莎注意到了脚下。</p>
“我有办法。”男子停止颤抖。</p>
“我不要办法，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话，那种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开心的话。”娜塔莎捡起踩碎的红花。</p>
“花，总会枯萎，不是么？”男子抓起娜塔莎两个手腕。</p>
“我相信不是这句话。”娜塔莎看着他。</p>
“那我宁愿，永远不说。”男子慢慢摊开手掌。</p>
特别是那右手，全是红色。</p>
红花，无人理会，完成了第二次坠落。</p>
娜塔莎和男子，同时把脸转过来。</p>
我一脚踢开滚球的蜣螂，它与战利品就此分离，身体还卡住了树枝，翻不了身。</p>
屏住呼吸。</p>
不要慌不要怕。</p>
一个吃瓜的看客，为什么反而战战兢兢。</p>
说不过去。</p>
我慢慢把头探出去。</p>
刚才还在的两人，顿时消失不见。</p>
刚才那男子是乡巴佬么？</p>
干净版本的那款。</p>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打扮整洁的它。</p>
以及没有独角的它们！</p>
我来到他们两人刚才所在地。</p>
地上三朵郁金香，依然还在。</p>
正要离开时，我捡起一朵。</p>
捏了捏，花瓣立即化作了粉末。</p>
刚才我摘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p>
我把鼻子靠近。</p>
“你等很久了吗？”身后的声音传来。</p>
我把花藏到身后，转过去。</p>
男子……</p>
还真是乡巴佬啊。</p>
哪怕在逆光之中，我总算抓住重点，那只替我挡刀的左手掌，确实有一道深深的沟壑。</p>
至于另一只，他捏成拳头。</p>
“你等很久了吗？还是，你找我很久了？”他继续问道。</p>
“我为什么要找你？”我依样画葫芦。</p>
“听说。”乡巴佬十分果断。</p>
“切，我有病吧？我跟你说，我顶多也只不过是……看上你这一身衣服，确实不错。”我实话实说。</p>
“不，你在找我。”他低头微笑。</p>
“你是哪根筋不对吗？大佬爹呢？”说完我丢掉红花，往前走去。</p>
谈话内容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没意思。</p>
“你在找我。”他还在坚持，“你把我当成了乡巴佬，当然，你错了，我是另外的东西，「那东西」……”</p>
最后三个字暂停了我脚步。</p>
「那东西」……</p>
我一转身。</p>
他消失了。</p>
天旋地转。</p>
树叶和光，未经允许，突然盖了下来。</p>
所有东西开始变模糊，一切在缩小，似乎要把我囚禁在一个椭圆的空间内。</p>
我用力撑开它。</p>
它弹性极佳。</p>
我不得不坐下来。</p>
这块薄膜的外面转为黯淡。</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为什么一辈子不愿意离开？”</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p>
外面一片漆黑，我这里才是光。</p>
我再次站立，没有重心，也找不见方向。</p>
好在我有力量。</p>
拼尽全力，绝不气馁。</p>
我是光。</p>
于是，就有了光。</p>
那个身影，一定是刚才那个身影，阴魂不散。</p>
我捡起尖锐的石头当做武器，然后跨过溪流，往前跑去。</p>
明明刚刚走过，而此时却完全不熟。</p>
很快，我陷入了比刚才溪流更加生疏的环境之中。</p>
鸟鸣，干预我判断。</p>
蜣螂，打扰我观察。</p>
但是我不计较，毕竟我喜欢它们，我甚至帮不小心倒立的蜣螂，翻了个身。</p>
连蚊子也来凑热闹。</p>
不对。</p>
这不是一个收获枣子的季节。</p>
至于蚊子，应该还在冬眠。</p>
恍惚之间，那个身影出现了。</p>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故意躲藏，而是往前走。</p>
我跟过去。</p>
那是一身怎样的服装，干净而挺拔。</p>
从未见过这样的穿戴。</p>
他，眉清目秀，头发齐展，不急不慢的步伐显出健美的体态。</p>
一抹光打到他脸上，那气色顿时增添三分。</p>
他停下来，因为看到了山石上的红花。</p>
郁金香。</p>
“你好，能个忙吗？”他在说话。</p>
我急忙躲到树后。</p>
“你好，能过来一下吗？”他提高音量。</p>
五秒后，我才慢慢探出眼睛。</p>
没错，他在喊我，并朝我露出笑容点点头。</p>
我把背后的石头扔掉，走上前。</p>
他明明比我高，但是我却奋力攀爬，摘下三朵郁金香，递给了他。</p>
“谢谢，你知道……”</p>
“我知道你不能把衣服弄脏。”我主动帮他找理由。</p>
“谢谢。”</p>
“对了，你这衣服真好看，没见过。”我绕了一圈。</p>
“燕尾服，如果你喜欢，下次……”他说了一半。</p>
“下次怎样？”</p>
“要不然，你试试其它的款式？”他看了看身后。</p>
“还有什么款式？”</p>
“你跟我来，前面就有一个模特，你先看看？”他闻了闻郁金香，然后直接转身离开。</p>
我跟着他，生怕跟丢了。</p>
他明显比我焦急许多。</p>
所以，我们的距离，其实在不断拉大。</p>
我不知道他名字。</p>
他甚至都没有往后瞅上一眼。</p>
正当我要大喊大骂之时，他站住了。</p>
我比他更快站住。</p>
因为一棵树下，正站着一个背影。</p>
光透过树枝树叶缝隙打下来，连衣裙美不胜收。</p>
我似乎发现了什么，居然再次躲到了树后。</p>
当那姑娘转过身，我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p>
娜塔莎！</p>
这只是撞击我心灵的第一道棒槌。</p>
至于第二道，是刚才男子认为我不适合穿他那一身燕尾服，而是更加适合娜塔莎的连衣裙。</p>
我低着头看了看，他可能误会了，把我当成了女生。</p>
“你等很久了吗？”男子把花藏到背后。</p>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娜塔莎摊开手掌去接光。</p>
“天气真好，我们可以随便走走。”男子抬头看了看。</p>
“等很久了。”娜塔莎对着空气说道。</p>
“你知道，找一套合适的衣服，需要不少时间，更不要说，偷衣服这件事情，我第一次做。”男子把最后一句说慢一些。</p>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件，尽管我喜欢跳舞，不过一件衣服而已，要不然下次回来的时候……”</p>
“下次？”男子打断她。</p>
“我发现，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掉东西。”娜塔莎原地转了一圈。</p>
“上次是胸针，上上次是发夹，再上上上次，是……”</p>
“手链。”</p>
“你没有弄掉记忆，可是天大的好事。”</p>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丢掉记忆呢？”她一只手抓住小树，再转了一个圈，“我在想，这一次，我会掉点什么？”</p>
“如果你不建议，我已经帮你想好了。”男子背后的手，微调了下姿态。</p>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快告诉我。”娜塔莎停下来。</p>
“小红花。沁人肺腑的花，宛如……你裙子上的蝴蝶一样。”说完男子清了清喉咙。</p>
真是可恶。</p>
那明明是我帮忙采摘，却说成是娜塔莎掉落的东西。</p>
“那是么？我找了好久，你快给我看看。”娜塔莎撅起的嘴巴往男子身后一戳。</p>
郁金香就递送上去。</p>
娜塔莎眉开眼笑，三秒不到，又没了踪影。</p>
“你找到了，却不开心？”男子关切道。</p>
“你摘了花，它会提前枯萎。”娜塔莎低头说道，“我离开后，你就会失去记忆。”</p>
“不，永远不。”男子铿锵有力。</p>
“忘了我吧。”娜塔莎把花扔掉。</p>
“娜塔莎，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可能忘记你，正如阳光不能忘记这片树林。”男子上前一步，语速加快。</p>
“那你跟我走。”娜塔莎把眼睛甩起来，一眨不眨。</p>
“我……可是我……”男子半转身，一只手撑着小树。</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娜塔莎的表情如同一朵花，开给男子看。</p>
“多可怕呀！我……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时候轮到男子背过身去。</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娜塔莎一只手抓着树干，绕到男子面前。</p>
“我该走了。”男子浑身发痒。</p>
“你好狠心呐。一辈子不愿意离开，到头来，却责怪我。”娜塔莎没注意自己踩扁了郁金香。</p>
“为什么要怪我，你也可以留下。”男子辩护道。</p>
“我说了，只有记忆可以留下。”娜塔莎注意到了脚下。</p>
“我有办法。”男子停止颤抖。</p>
“我不要办法，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话，那种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开心的话。”娜塔莎捡起踩碎的红花。</p>
“花，总会枯萎，不是么？”男子抓起娜塔莎两个手腕。</p>
“我相信不是这句话。”娜塔莎看着他。</p>
“那我宁愿，永远不说。”男子慢慢摊开手掌。</p>
特别是那右手，全是红色。</p>
红花，无人理会，完成了第二次坠落。</p>
娜塔莎和男子，同时把脸转过来。</p>
我一脚踢开滚球的蜣螂，它与战利品就此分离，身体还卡住了树枝，翻不了身。</p>
屏住呼吸。</p>
不要慌不要怕。</p>
一个吃瓜的看客，为什么反而战战兢兢。</p>
说不过去。</p>
我慢慢把头探出去。</p>
刚才还在的两人，顿时消失不见。</p>
刚才那男子是乡巴佬么？</p>
干净版本的那款。</p>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打扮整洁的它。</p>
以及没有独角的它们！</p>
我来到他们两人刚才所在地。</p>
地上三朵郁金香，依然还在。</p>
正要离开时，我捡起一朵。</p>
捏了捏，花瓣立即化作了粉末。</p>
刚才我摘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p>
我把鼻子靠近。</p>
“你等很久了吗？”身后的声音传来。</p>
我把花藏到身后，转过去。</p>
男子……</p>
还真是乡巴佬啊。</p>
哪怕在逆光之中，我总算抓住重点，那只替我挡刀的左手掌，确实有一道深深的沟壑。</p>
至于另一只，他捏成拳头。</p>
“你等很久了吗？还是，你找我很久了？”他继续问道。</p>
“我为什么要找你？”我依样画葫芦。</p>
“听说。”乡巴佬十分果断。</p>
“切，我有病吧？我跟你说，我顶多也只不过是……看上你这一身衣服，确实不错。”我实话实说。</p>
“不，你在找我。”他低头微笑。</p>
“你是哪根筋不对吗？大佬爹呢？”说完我丢掉红花，往前走去。</p>
谈话内容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没意思。</p>
“你在找我。”他还在坚持，“你把我当成了乡巴佬，当然，你错了，我是另外的东西，「那东西」……”</p>
最后三个字暂停了我脚步。</p>
「那东西」……</p>
我一转身。</p>
他消失了。</p>
天旋地转。</p>
树叶和光，未经允许，突然盖了下来。</p>
所有东西开始变模糊，一切在缩小，似乎要把我囚禁在一个椭圆的空间内。</p>
我用力撑开它。</p>
它弹性极佳。</p>
我不得不坐下来。</p>
这块薄膜的外面转为黯淡。</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p>
“为什么一辈子不愿意离开？”</p>
“从来没有，便是对么？”</p>
外面一片漆黑，我这里才是光。</p>
我再次站立，没有重心，也找不见方向。</p>
好在我有力量。</p>
拼尽全力，绝不气馁。</p>
我是光。</p>
于是，就有了光。 那个身影，一定是刚才那个身影，阴魂不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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