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没事把他绑起来干什么！</p>
一路上，我起码责备了大佬爹三次。</p>
他至少应该反驳一次，才有可能让我把挤压在心底的恐惧释放出来。</p>
结果他闷不作声，把我心里的石头压到了脚底。</p>
“我可以反驳吗？”他请求允许。</p>
如果任何事情任何谈话都需要这样开头，那么没法交流了。</p>
“人类，你分得清人类吧？既然你对这里这么熟，凡是对人的事情，你别乱来。”我划清界限。</p>
他举起一只手，打很直，不像是要发言，也不像是打蚊子，毕竟还没那么热。</p>
然后这只手从最高点慢慢降落，逐渐与地面平行，再往下一点，就恰好触碰到我脸蛋上。</p>
他捏了我。</p>
我撕开嘴角猛吸一口凉气。</p>
“那么原子人，就可以？”他严格遵守了我刚出的规定。</p>
也许他当做某种有趣的挑逗。</p>
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聊而已。</p>
上一次夜不能寐，还是因为想念鲸姐睡不着。</p>
这一次，不止想念。</p>
我们来到了资料馆，这是一个立方体和圆球拼凑出的建筑。</p>
圆球似乎要冲破限制，立方体也好像要挤爆约束。</p>
“跟你的脸好像，又圆又方。”我为我的洞察力做出注释。</p>
大佬爹圆溜溜的脸慢慢转向我，原地打开胳膊，摆弄了两下拳打脚踢，突然变化表情，把力量往脸上使劲一挤。</p>
更圆了。</p>
我目光偏向地上，这个举动多少让他有点伤心。</p>
因为那里有一只蟑螂正在爬上他的小腿。</p>
“啊，小可爱，别动。”我一箭双雕，喊了两个对象。</p>
他低下头，发现蟑螂的时候，反应力明显要比想象的快，顿时手舞足蹈起来，还折断身旁树枝，胡乱拍打自己。</p>
方了……</p>
脸，就这么变方了。</p>
红彤彤，捏紧拳头却毫无用武之地。</p>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腰窝，他停下来看着我，我咬牙切齿，匀速咀嚼，看上去那蟑螂就在我嘴里面，仿佛十分享受。</p>
他更方了。</p>
连与世无争的鼻子蛋蛋，都变得尖锐起来。</p>
“呀！上当了，哈哈哈。”我打开嘴巴，里面一无所有。</p>
不熟的人，不要乱开玩笑，金科玉律。</p>
他终于有点生气，刹那间，有一种把我身上的埋怨，转移到他身上的错觉。</p>
可是我们应该如何进去？</p>
甚至看不见一扇窗户。</p>
大佬爹左瞧瞧，右敲敲，侧耳倾听，倒立端详，最后的结果是……对我摇摇头。</p>
拿你何用！</p>
有脚步声靠近，我们立即缩回到一旁树林之中。</p>
尽管已经入夜，但是匆忙依然写在每个人脸上。</p>
不知道大家此时此刻进展到了哪一步，我完全脱节了。</p>
除了在泥土上画圈圈，一无是处。</p>
哪怕是大佬爹抚摸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我也没好转，一个溜肩甩开。</p>
再而三，三而四。</p>
正把怒火积攒到呵斥之时，转头看到他手里抓着一根柳条。</p>
柳树开花了，正是时候。</p>
一条条柳树纸条，如同一根根麻绳，在大佬爹手中打着漂亮的疙瘩。</p>
当他把端头绕成一个套索的圈时，我发现希望就如影随形。</p>
带着巨大的期待感，我们再次站到建筑面前。</p>
飞起来吧，树枝。</p>
可是……</p>
重量太小，连三分之一的高度都没有达到，随即坠落。</p>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p>
我快泄气了，全部写到脸上。</p>
他却慢慢转过头看着我。</p>
我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投降。</p>
他用食指指着我。</p>
不要给我鼓励打气，我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笨。</p>
然后他指了指资料馆的屋顶，以及套索。</p>
但是理解一个动作，尚在我能力范围以内。</p>
我眼睛瞪得比蟑螂还大。</p>
现在不管是小强，还是他的手，敢伸过来，我就把它咬烂。</p>
他手指蘸着泥土，在墙上写字：妈……</p>
给我住手！</p>
他根本不理会我的砸向墙面的泥球，于是我不顾一切冲了过去。</p>
就这样，我的身体，顺利钻进了套索。</p>
嘘……</p>
还不能大声喊叫。</p>
想死的心都有了。</p>
如果站在地面，那么只能以平行于大地的旋转来进行，等于很难飞高高，还会直接撞墙墙。</p>
他又吓唬了我一次。</p>
我铭记于心。</p>
于是他找到离建筑最近的一棵柳树，爬上树巅。</p>
我们彼此第一次合作的时刻来了。</p>
准确说，是第一次强迫我合作。</p>
他的手开始挥动，我以垂直于大地的方式画着圆。</p>
好兴奋。</p>
到最高点时，感觉离星星……</p>
还是那么远。</p>
速度越来越快。</p>
快吐了。</p>
噌！</p>
我飞了出去。</p>
如果我飞高高，然后坠落在屋顶的话，那么说明我会与它硬碰硬。</p>
平生硬碰硬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刷牙的时候，不小心把杯子砸到脚上。</p>
好痛哦。</p>
这么想来……</p>
已经来不及了。</p>
我忘了一个需要提前思考的严重问题。</p>
可是，我继续往高处去，并没有要坠落的痕迹。</p>
直到，几乎跨越了建筑。</p>
那就好。</p>
我起码不会跟屋顶硬碰硬。</p>
我会跟……</p>
糟糕。</p>
我会跟大地亲密接触。</p>
我的呐喊，瞬间埋葬在风里。</p>
唰！</p>
我坠向大地。</p>
我不敢看。</p>
我发现身体正在加速。</p>
我闭上眼睛。</p>
嗞啦一声。</p>
那是柳条撕裂开的声音，让我慢慢睁开双眼。</p>
我离地面还有一些距离，而整个身体靠着墙壁，只有轻微摩擦和撞击。</p>
抬起头，回顾刚才发生的过程，发现大佬爹把我从建筑的一个角，从高空绕过来，让柳条卡在立方体伸出圆球的那个地方。</p>
接着，我的肉躯慢慢随着力量往上去。</p>
几乎同时，我和大佬爹到达了屋顶。</p>
“满分。”他帮我解开柳条。</p>
“不及格。”我展示自己胳膊，破皮了。</p>
不再耽搁，他直接踹开密封的木门，我们进入了资料馆。</p>
所谓精神研究室，就在顶层。</p>
我打算研究一番，但是他直接一拳把木门打烂。</p>
点亮油灯，看着从未见过的架子，我不知所措。</p>
档案室是文件夹分别呈竖直排列，相对比较开放，但是这里的架子就非同寻常，它们是一个个单独的立方体，比人高。</p>
每一层放着一个培养皿，里面不是胎儿，而是一叠叠文件。</p>
大佬爹指了指角落：失踪人员。</p>
整整一个角落都是。</p>
简单巡视过后，“媒一下”三个字映入眼帘。</p>
由于培养皿完全密封，我们只能把脸凑上去仔细观看。</p>
媒一下：琢磨琢磨。</p>
原来媒一下的意思，就是琢磨琢磨。</p>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p>
我特别挥起拳头示意大佬爹，千万不要打破它们，这可是我们鲸落湾的宝贝。</p>
在底层，我们两个一起跪在地上，凑到培养皿上，写着：顶级机密。</p>
可是仅仅从外面，看不见任何东西。</p>
“想都不要想。”我这次提前警戒。</p>
但是大佬爹并没有放弃，而是抓起培养皿，一阵在空中乱晃，如同摇骰子一样。</p>
他确实没有弄破，可是里面的文件已经不成形状。</p>
我张开嘴巴，想了想，这次姑且放他一回。</p>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文件翻了页：</p>
人类失踪的根本原因是……嗜血精神。</p>
整整一页，正中央，就这么一句话。</p>
没头没尾。</p>
“什么血？”我和大佬爹异口同声。</p>
我们俩都没有认出来那个字。</p>
他继续晃荡，发现不能恢复原样，正在等待我的指挥。</p>
我定了定神：“我们刚才审问胎记大叔的问题是什么？”</p>
“发生了什么。”大佬爹眼珠往上看回答道。</p>
“鲸姐在哪里。”这是我的回忆。</p>
为什么我们俩不一样。</p>
“我知道了，你刚才好像一下子扔出去两个问题，一起问了。”大佬爹把培养皿复归原处，对于我没有批评他感到挺开心。</p>
还以为我没捕捉到。</p>
“我要找鲸姐，他回答了没有？”这空荡荡的房间怎么可能有人在。</p>
大佬爹摇摇头。</p>
“没有？还是不知道？”我面露凶光。</p>
“没有。”大佬爹去看其它培养皿。</p>
“你说你，着什么急啊，真的是。你把文件搞乱了，我要举报你，你等着。”我把黏住嘴唇的头发往后一甩。</p>
“起码人家没有骗我们。”大佬爹背过身去掰手指。</p>
我蹲下，微调培养皿的位置。</p>
一阵呱呱的声音响起来。</p>
“住嘴。”我此时对于逗笑缺乏宽容心。</p>
呱呱！</p>
“我喊你闭嘴，你没听到？”我继续查看其它文件。</p>
与其隔靴搔痒，不如统计一下人类，到底有多少人失联了。</p>
这一数，不要紧，结果根本数不完。</p>
并且，我发现一年前的伙夫，于一年前失踪了，当时说是调遣。</p>
一件光怪陆离的事情，正在发生。</p>
我们也正在接近所谓的真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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