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初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亦或者说不敢接受。 弱着声,不敢发表任何看法。 “都听凌秘书的。” 凌川蹙了蹙眉。 宁若初的卑微是幼时家庭环境造就,轻易无法改变。 骆舟珩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宛若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虽被禁锢,却不会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宁若初也过得安心。 可现在,凌川迫切需要她强大起来。 “今天下午,有一个董事会议,你只需要出席即可。晚上,姜家有一个宴会,邀请你过去参加。” 邀请函被递到手里,宁若初样子有些懵。 “姜家怎么会邀请我?” 她的人设是单纯,不是蠢。 外面的舆论闹得热火朝天,各大豪门都在尽量避免与宁若初的接触,以免涉及到这场纷争中。 除了冬、宁两家。 这种关头,她怎么可能收到邀请? “是姜家亲自派人送过来的,我核对过。”凌川道,“你若是不想参加,不去便是。” 宁若初抿着唇,看来拿不定主意。 良久的沉默后,她轻舒了一口气。 “我还是去吧,旁人善意的邀请,我也不好驳回。” 凌川心中很不赞同,更多的则是无奈。 夫人还真是心善,总能看到善良的一面。 有时,他也会想这样活着会不会轻松一些。 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强大后台的支撑。 若没有骆舟珩的保护,宁若初早已被善恶难辨的人间吞没。 “会议时间在下午三点,我会跟管家他们说明,以确保你准时到达。同时,会联系你的服装团队,让他们为今天的晚宴做好准备。” 宁若初颔首,“辛苦凌秘书了。” “夫人客气。” 凌川出门,跟江晚予交代了宁若初接下来的行程,让她转达给管家以及直升飞机驾驶员。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宁若初幽深的眼眸觑着衣橱门,一双眼睛喜怒不辨,眉眼微垂,似是在沉思。 半晌,她起身,进入衣橱。 这种豪门邀请的宴会,宁若初没怎么参加过。 衣橱的礼服区,她也很少光顾。 都是知名设计师所设计,大多是国际时装周的高亮款。 宁若初对这种束缚自身的衣服很排斥,转身向试衣间走去。 从箱子里,拿出棉花娃娃。 里面都是女佣定时整理出来的过季衣服。 宁若初每次都要装模作样地表现出舍不得、很浪费的模样,女佣们只得再留下一段时日,等气温彻底回暖或变冷,没办法穿了才移到楼下,分批捐给慈善机构。 使这个空闲的试衣间,经常有旧物衣箱存放。 她打开衣箱,拿出棉花娃娃,与他重新缔结联系。 几日没有使用能力,让宁若初恢复了些许,这次联结较之前更轻松。 她神识探入棉花娃娃里,骆舟珩正屏气凝神,似乎在拒绝什么。 宁若初调侃:“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骆舟珩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宁若初那张 …… 手机铃声响起,宁若初走向阳台。 别墅的卧室大,阳台也大。 她在外面装了一个双人秋千,一套喝下午茶的桌椅。 剩余的空间,布置成了小小花圃,脚边花团锦簇,花枝藤蔓攀爬阳台围栏,自然装点。 和隔壁房间的距离,只有半米。 冉云卿瞧着中间的间隔,有些担心。 “你确定能行?” 宁若初没回,问:“你拿了什么。” 冉云卿抬起拿着食物的那只手,“三明治。” 被保鲜膜包裹着。 别墅内提倡节约,但冉云卿是客人,佣人听到要求就会去做。 为了便于投喂,就让人简单地做了个三明治。 宁若初勾手,“扔过来就行,我能接住。” 冉云卿走到栏杆前,有些犹豫:“不会被发现吧。” 被发现,人设就崩了。 宁若初淡淡:“你只要扔到我的阳台范围内就行,监控被我黑了。” 冉云卿:“……” …… 翌日一大早,凌川便来了明珠别墅。 他跟夜月打了声招呼,问:“夫人心情不好?” 夜月没说话,那双凌冽强势的眸子淡淡看着他。 凌川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房间。 他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封信,中式信封,上面饰有红色印记拓印而成的图案。 “这是安家送来的邀请函,邀请夫人去参加周末的画廊。” 夜月接过:“我会转交的。” “网上的那些言论,先不要让夫人知道了。” 昨晚知道宁若初被赶出来的消息后,凌川就让人找到媒体,还特意调出了那座别墅区的监控,称宁家关系浅淡,骆夫人痛哭离开。 作为当今热点,有关骆氏和宁若初的事情流量居高不下。 而宁家,为了应对舆论,竟然倒打一耙,说宁若初不知感恩。 加上原有的名声,就算凌川有心压热度,也会引人猜忌。 互联网容易误导大众,却不证明所有人都是傻子。 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也有人顺着宁家的言论猜测。 如此做,会给豪门圈传递宁家与骆氏当今掌舵人不和的信息,避免与宁家合作。 同时,也会再次对宁若初的名声产生影响。 夜月声音冷冷:“我不会说。” 但宁若初会不会看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 卧室里,宁若初靠在床上,双腿屈起,垫着平板,在翻微博。 骆舟珩就在怀里,和她一起看。 “父母恨孩子,正常吗?”宁若初手指划着屏幕,一双杏眼平静得诡异,语气也是极淡。 骆舟珩沉默了。 良久没得到回应,宁若初自嘲地笑了笑。 “你也意外,是不是?” 骆舟珩的童年并不好了 自幼父母双亡,在骆老爷子身边长大,成为他最宠爱的孙子。 叔伯们感到危机,处处打压。 成年后便在公司担任要职,经受了许多猜忌和恶意构陷。 骆老爷子无可奈何,把他送到了国外,一直到24岁才回来。 而那时,爷爷已经身患重病,骆氏被骆家大伯把持,三房争得不可开交。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骆老爷子让骆舟珩继承骆氏,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但他坚持下来了,不但调和了内部矛盾,还让财团蒸蒸日上。 当然,他的功绩和厉害之处也不止于此,不然也不会成为宁若初最佩服的人,尤其是在知道他的其他势力之后。 房门被扣响,宁若初眸中有浅光掠过,动作迅速地把平板压在枕头下面,蜷缩在床上,棉花娃娃被紧紧抱在了怀里。 夜月进来,就看见宁若初颓丧的样子。 她眸光黯了黯,径直走去。 来到床前,嗓音不咸不淡:“夫人,凌秘书刚刚过来了。” 床上的人有了反应。 撑起身子的手剧烈颤抖着,费了好大劲儿才翻过身,眼角有水渍浸染,盈盈动人地杏眸波光潋滟,破碎又脆弱。 她虚弱无力地靠在床上,单薄的身体好像随时都能倒过去。 夜月却只是看着,没有丝毫举措。 “是不是……”宁若初声音暗哑,有些发不出声。 她咳了几下,才使话语听来清晰一些。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目睹她作戏的骆舟珩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宁若初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哪怕是擅于探查人心的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 宁若初营造的人设不仅十分有感染力,还能以挑起同情的方法,让人们将重心放在她所经历的苦难上,从而忽略个人表现。 她的伪装,样样无可挑剔。 小心谨慎,有些与自己无关,但是有所涉及的事情,也会怪到自己头上。 甚至是骆舟珩亲自请来的心理医生也说,宁若初因小时候的环境造就重度自卑,是典型的高敏感人群。 若说心理疾病,宁若初表现出来的,比宁听莲还要严重几分。 “不,凌秘书只是过来送邀请函。”夜月上前,把信封放到床头柜上,“安家送来的,想请你去参加画廊。” 宁若初佯装叹了口气,问她:“安家?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安峻熙转身,望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身为被当代家主看好的继承人,他不仅对华夏经济形势十分了解,豪门布局和关系也有一定认知。 都说宁若初粗鄙不堪,方才的姿态倒给他一种自小培养的感觉。 若非长期处在一个富有的家庭里,是无法拥有的。 安峻熙眸子半眯。 “峻熙——” 里面传来年迈却不失威严的喊声。 安峻熙晃了晃神,进去,欠身行礼:“祖母。” 安老夫人瞥过去,问:“她走的时候,有没有问什么?” “未曾,只是与我道了谢,便离去了。”安峻熙老实交代。 “有时,我真的不知道,她心思单纯到底是不是好事。”安老夫人叹道。 桌边香炉云烟缭绕,因是临时设下的场景,香炉位置有些近了。 安老夫人蹙眉,手轻摆,边将香烟扇动,边道:“我把云渺的旧物交给了她,还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安峻熙瞳孔皱缩,震惊:“祖母,你……” 话还没说完,安老夫人猛地转头,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安峻熙瞬间闭嘴。 “关于骆家的警告罢了。不过,云渺对本家的厌弃,我也稍稍透露了些许。”她眉目微垂,表情逐渐缓和。 空气中香烟袅绕,让她有些烦躁。 索性不去管,双手立于身前,抬眸看向安峻熙。 “反应倒是正常。不过我年纪大了,对外界的感知在慢慢弱化,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安峻熙把自己的疑惑坦然告知。 安老夫人听了,表情逐渐严肃。 安峻熙询问:“骆舟珩处境危险,即便是他也难以保证全身而退,娶妻也是拉人垫背,必然不会娶一个毫无用处的金丝雀,或许他们是有意隐瞒宁若初的身份,这样至少有一个人生存。” 他们不相信,骆舟珩会轻易把遗产交给一个金丝雀。 安老夫人没有理解回应,手中耐着珊瑚十八子手串,缓缓抬头:“你又怎么知道,宁若初不是一个牺牲品?” 安峻熙顿悟:“您的意思是,骆舟珩的死只是个假象。” “空难消息的确是真的,但谁又能保证骆舟珩真的在那架飞机上?” 机组人员尸体陆续被打捞,唯独骆舟珩的尸体没有踪迹,亦没有发现遗物。 安老夫人凝眸,“不过宁若初,确实需要多多关注些。骆氏除了骆舟珩的秘书,怕是没有人支持她,能活到现在倒是让人意外。” “被你这么一说,她给我的感觉,确实有些不对。”安老夫人后知后觉。 她理了理衣袖,站起身:“多用云渺的事情引诱她,让她露出马脚。但切记,安家的秘密决不能让旁人所知,必须牢牢埋藏心底!” 后半句加重,是在警告安峻熙。 他低头,以一种认错的态度:“我明白,多谢祖母提醒。” 安老夫人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原地,安峻熙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祖母说她告诉旁人姑姑的事情时,他太过激动。 差点忘了——那是不可言说的禁忌。 …… 询问过工作人员后,宁若初终于找到了待客厅。 是夜月。 她禀告:“夫人,叶家有人过来,想单独见你,我已经让他去书房等候了。” “叶家?”宁若初疑惑,“叶老夫人想见我,我自然会过去,何必亲自过来?” “不是叶老夫人。”夜月声音冷峻,“是她的孙子,听说,叶老夫人已经闭关了。” 宁若初倒吸一口气,捂着嘴:“闭关?是不是因为占卜……” 她垂下眸,很自责:“听说占卜对自身消耗很大,叶老夫人她不会有事吧?” “有没有事,你去问问她的孙子就知道了。”夜月侧开身。 …… 书房里,身高挺拔的男人已经在此等候。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温润儒雅的面庞露出淡淡一笑:“骆夫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老夫人的孙子,叶砚微。”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熨帖合身,左胸前有纹龙样式。 后颈的头发留长一缕扎住,直至腰处。 转身时,头发随着身子摆动,飘逸十足。 宁若初向他颔首示意,“你好。” 她关上门,走过来,开门见山:“你过来,是不是因为第三次占卜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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