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六六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带了哭腔。</p>
“宿主，回去吧，回你的世界去。”</p>
桑念低声道：</p>
“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p>
“什么？”</p>
她望着小华山的方向，弯了弯眼眸。</p>
这一日后，小华山多了一位山主。</p>
传说，她一头白发，眉心神印殷红，是迷失在此方世界的神明。</p>
传说，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寻找这个世上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人。</p>
传说，她从不落泪。</p>
五十万祝余族奉她为主，日日跟随她修行术法。</p>
祝余族生来灵力强大，在她日复一日的悉心教导下，很快便诞生了无数大宗师。</p>
他们悉心学习人族语言，在萧濯尘的牵线下，两族顺利建交，立下互不侵犯的誓言。</p>
做完这一切，已过去千年。</p>
“誓言不可能永远有效。”</p>
极北之地，桑念对着两只雪兔子念念有词：</p>
“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p>
“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去走才行。”</p>
说着，她拍拍其中一只兔子的脑袋：</p>
“你说是不是呀，谢小船。”</p>
没人回应，她早已习惯，拍拍裙子上的雪沫，站起身：</p>
“我先走了。”</p>
说完，她没有半分犹豫，一步踏出，回到小华山。</p>
六六和小七正在嗑瓜子，见她回来，纷纷飞了过来：</p>
“主人，你的手好冷。”</p>
小七道：“我给你捂捂。”</p>
六六也殷勤道：</p>
“我给你摘了葡萄，可甜。”</p>
桑念捻了粒葡萄，忽然问道：</p>
“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这个人吗？”</p>
六六和小七对视一眼，将早已重复了上万次的回答再次说出口：</p>
“有的。”</p>
桑念自言自语：</p>
“那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记得他呢？”</p>
六六默默给她剥葡萄皮，眼里满是难过。</p>
一千年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p>
长到桑念对谢沉舟的记忆一点点消磨殆尽。</p>
她常常问自己，问身边的人，世界上真的有谢沉舟吗？</p>
他，是真实存在过的吗？</p>
可是极北之地的两只雪兔子，六六和小七，还有萧濯尘，他们一遍遍地告诉她——</p>
是。</p>
于是，她每年都会去一趟极北之地，见见那两只兔子。</p>
——那似乎是谢沉舟留下的唯一的痕迹。</p>
到了后来，一次雪崩，兔子也没了。</p>
她又开始问自己，问别人，谢沉舟，究竟是谁？</p>
已是仙盟盟主的萧濯尘连夜赶去捏了两只一模一样的。</p>
她不问了。</p>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雪兔子。</p>
她开始问手上的戒指，问贝壳里的骨灰，问草叶间的萤火虫。</p>
六六无言以对。</p>
萧濯尘亦是沉默。</p>
她却换了一句话：</p>
“你们不要死好不好？”</p>
她拉住萧濯尘的袖子，神色惶惶：</p>
“你们要是死了，就只剩我还记得他了。”</p>
“到时候，我要怎么证明，他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啊。”</p>
“……”</p>
萧濯尘别过头，许久才道：</p>
“桑念，你为什么不哭呢？”</p>
桑念道：</p>
“谢沉舟不想我难过，不想我哭——咦，谢沉舟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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