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间悲剧（下）

绀田村内，一个男人正在细心照顾着田里的蔬菜，却不料一群乌鸦蜂拥到他的菜地里不断啄食着蔬菜，男人拿起锄头挥舞想要赶走乌鸦，但那些乌鸦根本不怕他，直到将菜地弄得一片狼藉才肯罢休。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几天的倒霉事都是你弄的吧，为什么要整我？”男人盯着乌鸦，语气非常愤怒。 “御舆道启，这些只是对你逃避的小惩罚而已。”群鸦聚拢然后化成一名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到御舆道启这个名字，男人脸色一变，连忙说：“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御舆道启，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再见。”说完男人急匆匆地想要逃离。 “你的幻术太过拙劣，只要我想便可轻松解除，你也不想自己头上的鬼角被别人看见吧？”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御舆道启的幻想，他转过身面对少女，说：“我都已经躲到了这里，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吗？就因为母亲的事你们处处针对我，明明我什么错都没有啊！” 御舆道启正是御舆千代的嫡子，御舆千代被唐天打伤逃跑后，就背上了弑杀同袍的罪名，而她的嫡子御舆道启和养子御舆长正也为此受到了牵连，面对整日的流言与白眼，御舆道启实在承受不住了，他逃出了稻妻城，来到郊外的绀田村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而身为人类的御舆长正则是选择加入幕府军，他坚信母亲绝不会做出弑杀同袍这种事，他决定用功勋为母亲洗刷污名。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虽作为嫡子，但御舆道启性格怯懦，遇到问题只想要逃避，而养子御舆长正比他这位大哥有担当的多。 “作为鬼族却想要以人类的活法而活这是不可能的，伪装总有一日会被拆穿，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过日子？非人和人类共存的方式不是把自己变成人类，而是与人类优势互补，各取所需。你想要在人类社会立足的唯一办法就是像你母亲那样以超绝的实力守护稻妻，得到人们的认可。” “哼，说的轻巧，且不说我怎样才能达到母亲的水平，就算我拥有了强大的实力那些小人只会给我扣上更大的帽子，怎么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虽然你的母亲现在在民间的名声确实不好，但将军大人依旧把你的母亲视为朋友。你的弟弟御舆长正同样遭受非议，可他加入幕府军后，这些流言都消失了，毕竟没有证据污蔑军人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而他能加入幕府军是将军大人的首肯，只要你能有所作为，将军大人也肯定会为你担保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抛弃过去，那就由我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吧。就叫岩藏好了，取磐座之意，那是不受人言所害之物呢。” 少女的话让御舆道启心动了，谁也不想带着一张假面活着，他也想光明正大的在社会上生活啊。 “那么我该怎么变强呢？” 少女微微一笑，说：“我会帮你的，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天狗一族的光代。” “你为什么要帮我？”御舆道启忍不住问道。 光代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嗯······，大概是非人种族之间的心心相惜吧。你是少有的想要和人类一起生活的非人种，我实在看不下去那副窝囊样，简直是在丢我们的脸。” 最终御舆道启或者现在该叫岩藏道启接受了天狗少女光代的帮助 光代为岩藏道启制定的训练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手中的刀剑砍中飞翔在空中的自己。天狗一族本就是以速度着称，稻妻曾经有一位剑士砍中飞在空中的燕子便成为了一代剑豪，如果岩藏道启能砍中速度更快的自己，那就可以证明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们来到影向山山脚下的一个小神社进行训练，最初的时候岩藏道启别说砍中光代了，连用肉眼捕捉她的身影都很困难，而光代也仅仅只是闪避，她还会用羽毛攻击岩藏道启，打得道启遍体鳞伤，训练完后又亲自给他治疗。 在光代的刺激下，岩藏道启的鬼族血脉逐渐被挖掘出来，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剑术也精进了不少。而二人也在长久的相处下对彼此有了特殊的情感。 十三年后，樱花瓣如雨一般飘落，而在这樱雨之中两道身影正在追逐，光代正在急速飞行，而道启紧追不放。道启虽然不会飞行，但只要找到借力点便能迅速靠近光代，因此他们训练地点的小神社都被道启踩得破破烂烂了。 光代知道仅凭速度已经无法甩掉道启了，她想要掷出羽毛干扰道启，可一起训练了十三年，道启早就对光代的一招一式都了如指掌了，她刚抬起手，道启就趁着这略微的停滞时间拔刀，狠狠斩在光代的羽翼，而那柄凡铁撞在光代坚韧的羽翼上给崩断了。 成功了！道启终于抓住了多年来可见不可即的天狗少女。 “啊呀，真是好险，真了不起，若不是剑无法承受你的力气，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吧。那么······” “光代，来年的决斗，我们是否要换个场地呢？能瞥见绯樱飘落的地方，我也知道那么几个······”环顾着被自己摧毁的神社，握着天狗颤抖的手，盯着自己切落的黑羽，道启原本打算这样说。 “你碰到了我，不得不说确实是你赢了呢。” 胜负还没有定论，我们来年再会吧。他想这样说。 他并不迟钝，他早已察觉到光代想要离开的意思。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自已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你的剑，如今连天狗的速度也能超越了。在这十三年里，和你决斗的每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我身为影向天狗，最终还是要承当一族不得不为之事。如今想来最初为你改名，是希望你能摆脱鬼之血的诅咒。非人的血脉，随着那一场战事，现在已经越发地稀薄了。毕竟嘛，我等非人之物不该觊觎人的善终，但你不一样，如今的你是岩藏，已经不再是背负鬼之血的御舆了。” 光代离开了，她走的恋恋不舍。她其实是天狗族长灵善坊的女儿，灵善坊想要传位给她命令她必须回来。那场大战天狗一族同样损失惨重，灵善坊却表示是因为他们的保护工作不到位才导致稻妻有如此劫难，为此他感到非常羞愧决定闭锁山门，不再出世。可事实上这是灵善坊对雷电影的暗讽，就连我们这些非人之物都在浴血奋战，可你这位稻妻的神明却不见了踪影。他感到了心灰意冷，不想再与稻妻有任何接触。 光代当然想留在道启身边，如果道启今年还没能完成训练，那就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了，毕竟天狗一族从不失信于人。她连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找好了，只要等到明年，到时候她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天狗秘境会永远封闭，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上天仿佛是故意捉弄她，道启在今年完成了训练，她没有理由在待在这里了。其实两人的关系就隔了一层窗户纸，如果道启开口挽留，光代也一定会同意的。可因为怯懦的性格，道启始终没有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曾今他因为怯懦逃避责任，躲到了郊外小村，但也正因如此遇到了光代；如今他还是因为怯懦选择逃避感情，为此失去了挚爱。 光代离开后，道启重新回到了稻妻城。这次他不再隐藏头上的鬼角，而居民们也对他投向了惊异的视线，不过却没有排斥的心理。当初道启被针对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御舆千代的儿子，和鬼族的身份没有太大关系，毕竟鬼族也为稻妻流血牺牲过，民众们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 道启一路来到天目锻冶屋，他的佩刀断了，现在需要一把能承受住他力量的刀。而天目流作为雷电五传之一，锻刀的技术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天目流是少数在他困难时没有落进下石的存在。 “天目叔，好久不见。”道启看着屋前正在抡动铁锤的匠人，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你是······道启！你小子终于回来了！哈哈！” “天目叔，我想请你帮我打一把刀，这次回来我要干见大事。” “是要为御舆家正名吗？长正那小子这些年为这件事可费了不少心啊。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道启笑笑，没在解释什么。他既然已经抛弃了御舆的姓氏，为家族洗刷污名也就成了无稽之谈。他现在的姓氏是岩藏。 锻刀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而道启在这段时间内也没闲着。他将稻妻城全部有名剑道馆都踢馆了一遍，强悍的实力让他在稻妻城内名声鹊起。 他和别人对战每次只出一招然后对手就倒下了，他的速度太快，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他出色的剑术被天领奉行看中，成为了九条家的指南役也就是剑术指导，并被赋予了道胤的武号，之后人们都称呼他为【胤之岩藏】，他开创的岩藏流门生如云。 一年后，他又来到了和光代训练的神社，他还心存侥幸觉得光代可能在这里等他，但这里除了破败的神社再无他物。 “浮生若梦十三年，影峠绯雪翩跹烟，再顾君以远。” 道启感叹过后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对他发动了偷袭。不过他的反应够快躲开了攻击，而他也看清了偷袭者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人形的怪物，独臂独角，眼瞳中只有漆黑，浑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道启皱了皱眉，他想起了稻妻城内的志怪传说，据说影向山有一个妖怪，她的速度奇快无比，全身被黑气缠绕，她会袭击过路的行商，但不会害人性命，只抢走货物，人们称她为黑魑。甚至有说法称她就是当年逃走的御舆千代。 道启觉得眼前的怪物就是传说中的黑魑，至于说这是他的母亲那就是在胡扯，虽然他们母子之间已经有很多年没见，但母亲的相貌他依旧记忆犹新，这个怪物一点都不匹配。不过奇怪的是传说黑魑是不伤人的，可刚才她明明就想杀了自己。 “不过算了，既然你敢偷袭我，那我就稻妻除掉你这个祸害吧。刚好这把刀造出来后，还没人能逼我拔出它，今天就拿你来试试刀吧！”道启拔出天目给他锻造的名刀薄缘满光天目指向了怪物。 事实上这所谓的黑魑就是御舆千代，当年唐天把她的鬼角砍断了一根，让她伤到了根本，无法恢复实力。所以她只能龟缩隐藏在影向山中，吃一些野果动物来维持苟延残喘的状态，袭击路过的行人也只是想要他们的东西根本不敢杀他们，否则一旦出人命幕府军一定会调查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而今天她嗅到了道启身上有着和她同根同源的血脉气息，只要把他吞噬掉，自己的鬼角或许就能够恢复。可她低估了道启的实力，现在这种状态的他根本不是道启的对手，她转身就想要逃跑。 “哼，想逃吗？你的速度和光代相比差远了！” 道启脚步发力一蹬地面几乎是以瞬移的速度追上了御舆千代，然后施展出岩藏流奥义。 “秘剑·天狗抄！” 锋利的刀刃切入御舆千代身体，利落地将她一刀两断。振血，归鞘，一气呵成。可道启脸上并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蹙紧了眉头，刚刚斩杀怪物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没来由的悲伤从心底冒出。 “我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再也见不到光代了吗？”道启拭去眼角的泪滴，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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