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好。外祖父今日还在江边钓鱼麽？”</p>
林老夫人道：“他如今得閑了，见到个水坑都得打个窝，在江边一蹲就是整日。日暮总要差人去寻他，才记得归家。”</p>
宋聿道：“难得不为俗世所扰，您也该学他一样，少操劳才是。”</p>
“你只嘴上说着叫我少操劳，却又将孩子送与我照顾着，不知几时得閑。”</p>
听她这样说，宋聿从扶桑手中抱过孩子，笑道：“那我将阿禾带走了，您可别舍不得。”</p>
老夫人指着他笑骂：“瞧瞧，又来气我。”</p>
刚捡来时黢黑的孩子，如今被养得白白净净，老夫人总说，阿禾眼睛生得明亮，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长得丝毫不像绍君幼时的模样。</p>
岁宁与宋聿面面相觑，若是真长得像他才奇怪了。</p>
那孩子朝她伸着手，唤她“嬢嬢”。</p>
“阿禾果真最伤我心，还没学会叫‘阿父’，先学会叫‘嬢嬢’了。”宋聿又看向岁宁，笑问，“她叫你呢，夫人要不要抱抱？”</p>
岁宁摆了摆手，退却道：“甚是可爱，拿远一点。”</p>
“我便知是如此。”宋聿又忍不住叹息，知晓她其实并不想要一个孩子。</p>
她眨了眨眼，问：“知道什麽？”</p>
他道：“知晓孩子拴不住你。”</p>
却把他自己给拴住了。</p>
岁宁不置可否，她只是还不善于去应接这样的亲情。</p>
她揉了揉眼睛，道：“舟车劳顿，略感疲乏，我想回房休息。”</p>
老夫人便遣泠云与她一并回去，顺带安置行囊，只余宋聿在院中与长辈聊些家长里短。</p>
岁宁再次踏入那间不大不小的寝居，不由想起些不愉快的回忆来。</p>
入目便是竹节屏风，青色纱帘。虽说是客房，这间屋子从始至终都是为她备下的。</p>
岁宁自顾自在窗前的藤榻上坐下，透过窗格望着天边的流云。</p>
泠云替她摆放好了日常用具与换洗衣物，便退了出去。</p>
直至暮色渐浓，又有人推了门进来。连敲门都吝啬，不用看也知是谁来了。</p>
“你走错屋了。”岁宁依旧对镜卸着钗环，没擡头看他。</p>
他沐了浴，换了新的衣物，行过之处撩起淡淡的杜衡香。</p>
“没走错。”</p>
她倦于起身相迎，宋聿径直走到她身旁落座，接过她拆下的发簪。</p>
垂下的乌发遮去了白皙的脖颈，又被她拢在耳后。耳垂上的耳洞几乎愈合，依稀能看得出细小的环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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