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又是岁暮。 清早，岁宁便与扶桑在院子里烧爆竹，燃火投竹，爆破有声。①</p>
宋聿从回廊里步出，刚想问她们哪里来的竹子，转眼就看到墙角的竹丛被霍霍了大半，平白无故遭了灭顶之灾，好不可怜。</p>
但那爆竹迎吉的两位女郎，同样翩然可爱。</p>
他又好气又好笑：“我的竹子，是给你们这麽玩？”</p>
岁宁穿过雪地，急急向他奔去。一只手拨开厚重的狐裘，抓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温声哄道：“竹子生长极快，明年还会再长，绍君莫要生气。”</p>
“明年？明年你还要砍？”</p>
岁宁道：“上山伐竹，太费人力物力，还是就地取材来的方便。”</p>
他叹息妥协道：“只能砍一株，不能再多了。”</p>
岁宁揽着他往屋内走去，笑说莼菜为吴郡所産，况且如今也不是莼菜生长的时节，于是她换成了冬笋豆腐汤。</p>
宋聿道，你不是嫌我不知疾苦，铺张奢靡？</p>
岁宁便也顺着他说，好歹是个世家公子，一年到头也就奢靡这一回。</p>
下午时分，食案上以摆满了各色菜肴。菌菇陈香，鲥鱼肥美，冬笋滋味鲜甜，无需盐豉佐味。</p>
看着那道冬笋豆腐汤，宋聿随口问了一句：“丰年大雪，这几日依旧有山民进山挖冬笋吗？”</p>
岁宁尴尬一笑：“这笋，是我在院子里挖的。”</p>
“……”宋聿连碗都端不稳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p>
此时再看碗里的汤，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p>
处士爱极竹林茅舍，如今他的家眷隳竹林，掘冬笋，此番行径，恐遭天下文人耻笑。</p>
她又补上一句：“前两日挖的，新鲜的冬笋须得放上几日才好吃。”</p>
“祸害我的竹子便罢了，连它的子子孙孙你也不放过。”宋聿板了板脸，叹道，“看来，我须得效仿梁使君，在自家宅院里种一片竹林，不然就那几株竹子，哪里够你挥霍的？”</p>
岁宁忙不叠地点头称是，“我正有此意。”</p>
“是不是还得给你留一块稻田？”</p>
“再好不过。”</p>
他挑了挑眉，道：“依在下拙见，女郎不如迁进深山密林，从此归岫隐居算了。”</p>
岁宁顿时一喜，不过片刻眼角又低垂下来：“那可不行，来日绍君要与我问计，岂不得上山请我？”</p>
宋聿轻笑一声：“女郎的计策剑走偏锋，我忧心背负骂名，若非行至水穷处，不敢轻易采用。”</p>
她不服气道：“可陆延生久负盛名，也不曾遭人骂啊。”</p>
“是麽？”</p>
“好吧……”岁宁讪讪言道，“北方世家里，骂他的人还挺多。”</p>
岁暮天寒，二人拥狐裘炉火，促膝长谈至深夜。对影成双，便也不觉得冷清。</p>
其实他无趣得很，而她守着一个无趣之人。想着想着，岁宁揉着困倦的双眼，几欲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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