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转而看向宋聿，得意道：“得了供词，师出有名，公子可以无所顾忌地捉拿贼人了。” 宋聿朝她颔首应了声“好”，随即吩咐董齐带兵去捉拿城中其余的方士。</p>
“你竟诈我？”方士一时惊掉了下巴。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被所谓的同伙出卖，从始至终，这女子都只从他一人身上入手。</p>
“是又如何？”岁宁挑了挑眉，又命人将他一并绑了。她道：“利欲熏心，欺世惑衆。城中几百桩命案，你算不上无辜。”</p>
宋聿见他鼻青脸肿，脖颈上两道血痕，又问岁宁：“你干的？”</p>
“不是。”岁宁道，“我不过在衆人面前揭穿了他的假面，落得这般，咎由自取。”</p>
宋聿回望着榆树底下的那口水井，两个县民正搬着石块掩住井口。这是今日封住的最后一口井。</p>
他叹道：“城中只余两口井尚未污染，已派兵守着。其余几口井，不是投了毒，便是投了尸，水都不能用了。”</p>
“抓了人，可需我帮着审？”岁宁问，“我从陆氏那里学过些手段。”</p>
“不必。”宋聿道，“陆氏的手段，我略有耳闻。如今城中人心惶惶，还是少见血为妙。”</p>
“哦。”岁宁兴致索然点了点头，“那我去医馆帮忙了。”</p>
“等等。”</p>
“宋公子还有何事要吩咐？”</p>
“一整日都在外头奔走，你可曾记得进食？”</p>
岁宁愣愣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我……”</p>
忘了。</p>
宋聿塞给她一块油纸包着的黍饼，笑说：“只剩些干粮，辛苦你将就吃些。医圣有云，食以黍饼，不发热者，知胃气尚在……”</p>
触及她手指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笑意也一并消散。</p>
平日里冰冷的指节，此刻却是出奇地发烫。再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果然发起了高热。</p>
她也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脚步虚浮，没走几步便向前栽倒过去。</p>
宋聿忙背起她，撇下了在榆钱巷忙碌的董齐与一衆士卒，急急往城中医馆奔去。</p>
杏林医馆。</p>
周遭弥漫着清苦的药香，有晾晒在庭院中的药材，有正在煎煮汤药的药炉，还有横七竖八躺在胡床上的病人。</p>
宋聿候在一旁，静观大夫替她把脉。</p>
人声嘈杂之中，他只听清了一句：“同他们一样的症状，是瘟疫。”</p>
于是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p>
与他同行的人，陈序中毒身亡了，如今岁宁亦染了瘟疫。</p>
嶙峋一木，难扶大厦将倾。</p>
察觉到他的颓然，岁宁握住他的手，淡淡笑道：“至少，我还能帮林大夫试药。”</p>
宋聿喉咙哽住，一时分不清是懊恼、忧愁，还是怜悯。</p>
自身难保了，她却还能说出这番话来。</p>
黎明未至，柴桑城仍笼罩在黑暗之中。</p>
岁宁是被撞击城门的声音惊醒的，文山并不守信，叛军竟在此时攻城。</p>
她猛然睁开眼，披衣起身，连头发也来不及绾，便趿了鞋出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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