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侍女不过十五六岁，岁宁便也没再为难，只说：“我这刀上抹了毒，明日你指证吴县令的罪行后，我自会给你解药。”</p>
侍女紧紧捂着手，忙不叠点头，泣涕如雨。</p>
审完出了幕后主使，岁宁便将她关在了另一间屋子里，转而回寝居去寻宋聿。</p>
屋内之人衣衫淩乱，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发髻散落，汗湿的头发遮去大半张脸。大抵从未有人见过他这般衣冠不整的模样。</p>
见他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酒水，岁宁忙上前去止住他，“现在不能喝冷的，我去替公子温酒来。”</p>
宋聿强撑着一丝清醒，看清她的模样，催促道：“你出去吧，我这般模样不体面……”</p>
岁宁未再多言，将屋内瓶瓶罐罐都查探过，倒光了所有的凉茶与冷酒，才肯放下心离去。</p>
此时本该充当他侍卫的陈序睡得正死，在门外还能听到隐隐呼声。</p>
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序摸索着开门，迷糊中看到个人影，惊讶一声：“噫！周公竟是个女子？”</p>
周公擡手便是一巴掌，落在他脸上，“醒了没？”</p>
他瞬间双目圆睁，疑惑道：“怎的是你？”</p>
岁宁狠心惊他一夕美梦，敦促他去备下沐浴的凉水。</p>
再回来时，已是后半夜了。</p>
灯火昏黄，穿过层层叠叠的罗帐，床帏下藏着一个难全体面的人。</p>
她端着热酒走进，听不清他喃喃说些什麽，好似在叫一个人的名字。</p>
岁宁凑近仔细分辨，才发觉他原是在唤，稚容。</p>
一个背负虚情假意的名字。</p>
“公子喝些热酒吧，药效能发散得快些。”</p>
岁宁倒了杯酒，送到他唇边，这人却固执地别开脸，退得离她远了些。</p>
“酒放在这了，记得趁热喝。”以为他是在顾虑什麽，岁宁便将酒壶搁在了桌上，“我走了，不看你。”</p>
外面许久没了声响，宋聿才从床帏之下探出手来，却堪堪碰上她些许冰冷的指尖。那指尖动了动，也回握住他的手，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触及其下的温热。</p>
岁宁问他：“公子可还有什麽事要交代？”</p>
她从不会在男女之事上做文章，更不会因此羞红了脸。</p>
或许早就醉生梦死，宋聿分辨不出此刻是鹹和五年的深秋，还是鹹和元年的严冬。</p>
远处的灯火落到床榻边时，已经很暗了。隔着一层床帏，更是暗到连她的轮廓都勾勒不出。</p>
他当然不甘心只能隔着镂花窗，抑或是雪落下的间隙去看她。</p>
“我可以逾矩吗？”他是这样问的。</p>
那定然不会是过分的逾矩。</p>
岁宁一言未发，落座在床沿，轻轻抱住了他。双手抚着他颤抖的背脊，抚平那些微不可察的惊悸。</p>
宋聿怅然将头埋进她散落的青丝里，声音低低的，近乎祈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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