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随手从架上拿了本《东观汉记》来，有意无意地压着他垂下的袖角落座，扰得他无法坐直起身。 她此刻低眉翻书，却不知在想些什麽。</p>
宋聿纳闷，她并不是因此事而置气，那又是为何？</p>
果真是多思费神，连她这些浅显的心思也猜不出来了。</p>
他索性直言：“那麽你，到底在因何事烦心？”</p>
岁宁看了一眼身侧之人，複又缓缓垂下眼。</p>
也曾见过高处的风云，她当然不甘心仅透过旁人言语去了解高墙外的世界，也不甘心从此蜷居在他身后。</p>
耐不住他探究的目光，岁宁还是道出了心中悬而未决的疑问：“公子打算一直把我留在这里吗？”</p>
未等他答，她便又补充道：“我是问，不是公子，便是陆延生，我只能这般选吗？”</p>
“不会。”那道清冷的声音落下，他眉目间多了几分疏离，“你知晓了陆宜的秘密，又曾去过平阳，刚好撞上了王谢乔宋四家的密谋。如今，你只能选我了。”</p>
“那我的运气，还真差劲。”岁宁闻言讪讪，自觉往后退了退。</p>
“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可别再生二心。”</p>
宋聿攥着她的手，又将人拽了回来，话语间多了几分威胁。许是今日疲乏至极，他甚至懒得顾及什麽礼数，有些逾矩。</p>
岁宁如何不清楚，眼前之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p>
几番权衡利弊下来，她道：“命都捏在公子手里了，我怎麽敢生二心？”</p>
宋聿笑道：“你不敢麽？可需要我翻翻旧账？”</p>
“不……不必了。”岁宁忙挣开他的手，起身的瞬间撞到了书案，公文散落一地，温热的羹汤泼洒了他一身。</p>
宋聿解下髒污的外袍，随手搭载木施上，回首看着她慌忙又狼狈的模样，他不忍揶揄：“我看你今日哪里是献殷勤而来，分明是有意给我寻不痛快。”</p>
岁宁一面收拾着文书，一面愤愤道：“是啊，还是公子最了解我。”</p>
宋聿走过去帮她一并收拾，语气缓和了些：“没有训斥你的意思，我只是累了。”</p>
她点点头，敷衍道：“那公子好生休息。”</p>
他面色僝僽，挽留道：“可否再留一会，陪我？”</p>
岁宁一怔，他鲜少会说这样直白的话。可今日她不想顺着杆往上爬。</p>
见她久久不言语，宋聿只得妥协道：“明日亦不拦你出门了。”</p>
至此她的眉目才舒展开来，原来这便是她的目的啊。</p>
今逢稔岁，万亩登丰。稻熟穗垂，满目黄云。</p>
农人都在田间挥镰抢割稻子，村舍坳头门前，谷堆如山，似有千斤担。</p>
不远处，岁宁坐在刚收割完的稻草堆上，与几个农户孩子编稻草玩。宋攸叼着根稻草，坐在田垄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她。</p>
他的兄长，今日还真是“好心”，给他派了个看顾这位女郎的閑差。</p>
目光散漫间，忽然看到无际的稻田之上，有一衆人横刀跃马而来，有的直接挥刀斩落了庄稼汉的头颅，有的将未脱穗的稻秆拖曳而走，有的将妇孺掳于马上，又扬长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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