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等到后半夜，宋攸才偷偷摸摸地推开了兄长书房的门。</p>
宋聿擡头望了一眼，甚至于懒得起身，便又继续埋首书案。</p>
那一瞬的情绪被宋攸尽收眼底，少年喜滋滋上前去，调侃道：“怎麽？长兄见着是我，有些失望？”</p>
少年衣袂掀起的风吹得连枝灯上的点点灯火摇摇晃晃，更惹得宋聿心烦意乱。</p>
他搁下笔，合上文书，质问道：“你到底有什麽要紧之事？”</p>
宋攸随性地坐下，又信手翻开一册文书，不紧不慢道：“听闻荆州一事有些棘手，我觉着长兄或许需要个帮手。”</p>
宋聿便也毫不客气地分了他半摞文书，“你说的，帮我。”</p>
“……”</p>
轻飘飘的一句话，以及层崖叠陡的文书，瞬间压垮了少年的嘴角，他默默将那些文书放回原处，悻悻道：“我不过说说而已。”</p>
“你不留在建康，家中基业怎麽办？”宋聿道。</p>
“父亲与几个叔父还没老，自有他们守着，我瞎操什麽心？”</p>
“所以便来操心我了？”</p>
“这不是怕熬死了长兄，日后只剩我一个人继承偌大的家业，多累啊。”</p>
宋聿抄起文书，砸在少年的后脑勺上，低声斥道：“没个正形。”</p>
宋攸便也不同他玩笑，开始细阅起公文，写的却都是些芝麻大点的小事。</p>
诸如市井小民包揽欺隐钱粮若干，闹事提刀行兇几案，县下官吏重利剥削民衆，逼死几户农人……</p>
他不解道：“这些个小事，平时也须得外祖亲自处理？”</p>
“小事？关乎民生，岂能说是小事？”宋聿严厉看向他，于是少年的后脑勺又挨了一下。</p>
“你便是心气太浮躁，父亲才要放你在官场中历练几年。你倒好，如今官也不做，跑到我这儿撒野来了。”</p>
“行行行，我知错了。”</p>
想到远在建康城的乔家女郎，宋攸便随口一问：“顺便问问，长兄打算何时成家？”</p>
宋聿没擡眼，只道：“我不成家碍着你了？”</p>
少年点头如捣蒜，还真是。</p>
他又道：“不若我代长兄去同未来嫂嫂说道说道？”</p>
“胡闹！”</p>
宋攸委屈道：“长兄自然是等得起，可乔家的女郎都快年满十七了，届时官府逼着给她许婚……我的婚事，总不能排在长兄前头吧？”</p>
现今官府强令婚配，女子年满十七父母不嫁者，由长吏配之。</p>
宋聿淡淡道：“也不是不行。”</p>
宋攸又道：“倘若阿母不同意，你不会真的孤寡一辈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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