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归程匆忙，他今日未顾得上饰铅华，却依旧唇如朱点，眉如墨画，是这满庭芝兰玉树中最浓重的一笔墨色。</p>
她的视线在陆宣身上驻留了片刻，又悄然收回。随手取了件薄衫披在身上，起身去庭中迎他。</p>
踩着满地的落花轻响，一步步走向他，岁宁率先开口道：“二公子舟车劳顿，怎麽不先回去歇息，反而到我这儿来了？”</p>
“听人说你几日愁眉不展，我倒是好奇，是谁惹得你沦落成这般模样？”陆宣唇角的笑意淡淡，却掩不住眼中的疲惫之色。</p>
“公子吩咐我的事，没谈拢。”岁宁话语惆怅，面色僝僽，最后又擡眸望向他，轻叹了口气，“庄岩不愿同我一个女子谈。”</p>
原是这事，他还以为是什麽天塌下来的大事。</p>
陆宣含笑道：“那有何妨？怕我责罚于你？”</p>
她摇摇头，无奈道，“总归还是办砸了，二公子可会怨我？”</p>
“我自然不会怨你。”陆宣宽慰着她，又转而问道，“至于庄岩，他将盐业的监权给了谁？”</p>
“宋氏。”</p>
他稍显诧异，问道：“宋氏素来名不见经传，这份美差怎会落到他们手里？”</p>
是啊，宋氏从不轻易显山露水，谁料想它的根基竟深得无法连根拔起。</p>
陆宣如何能容忍这份盐利流入旁人手中呢？这才是岁宁所担心的，搞不好，到头来她还得代陆宣去同宋氏交涉。</p>
陆宣从未主动问起她的过往，更不知宋氏也算是她的半个旧主。</p>
岁宁直言道：“宋氏父祖一辈在蜀地盐业，荆州茶业早有根基，手中捏着两条商道关隘，宋家同沿途的士族也多是两代的姻亲了。”</p>
“他纵揽得下这份差事，也得有能耐办好才行。”陆宣不以为意，倒像是早有考量。</p>
岁宁遂问道：“二公子莫不是要在商道上给他使些绊子？”</p>
“荆州贼寇衆多，怎能说是我做的？”陆宣轻声笑道，“倒是你，莫要因这些小事苦恼才好。”</p>
岁宁忍下愁绪，如蜻蜓点水般略略勾了勾嘴角，她又说，“还有一事令我烦忧呢。”</p>
“何事？且说来。”</p>
“你那好弟弟，陆零茂，前几日又上揽月坊去，同庄岩赌输了九百两。难为我亲自去抓他回来，真是赔钱丢人两不误。”岁宁忍不住埋怨道，“这次，可别轻易放过他了。”</p>
“自然听你的。”陆宣低头看她愁眉深锁，询问道，“你说别放过谁？陆宛？庄岩？”</p>
还是宋氏？</p>
听了他这话，她眉目间的笑意才渐渐明朗。 早年，陆宣带她回到建康，回到陆府，那时他说，自己手边缺一把趁手的刀刃。如今，倒是心甘情愿地给她当刀使，却浑然不自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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