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浑然不觉他脸上的阴郁与担心，依旧笑道：“公子不妨猜猜？”</p>
“母亲又传你去青璃院问话了？”</p>
发上落了枯叶，衣襟沾了细雪，一双手冻得通红，她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眼中却满含笑意，“我去了栖春居，爬墙进去的，没人发现。今日冬至，我给周先生送了一碗角儿。还剩了一碗，带回来给你......”</p>
少年看着她眼中笑意柔和，忽然没忍住这一刻的僭越，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宽袍大袖遮去了身后的寒风，柔软的青丝垂落在杜衡馨香之中，蹭得她脖子发痒。</p>
“公子？”</p>
“下次先同我说，好不好？若是再给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p>
岁宁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唯有哽咽的声音诉说着委屈。</p>
“抱歉......我只想让公子展颜。”岁宁伸出了一只手，似哄孩子般拍了拍他的后背，“却不想令公子徒增担忧。”</p>
他不舍地收回手，后退两步，赧然背过身去，“是我该说抱歉，不该如此失礼。”</p>
岁宁提起食盒问他：“冬至的角儿，公子还吃吗？”</p>
宋聿攥紧了袖角，没敢回头，只说：“先进屋吧，屋里还剩些炭火。”</p>
只是余下炭火的并非书房，而是他的寝居。绛紫纱帘层层叠叠，一扇绿檀花绘屏风隔绝了床榻，案侧十三盏青铜连枝灯照得屋内明晃晃，炉中银炭烧得正旺。宋聿收起软毛毡上散落的书卷，给她腾出个落脚的地方。</p>
书满的纸页成堆，写坏的竹笔成冢，他都舍不得丢弃。实在难以将满室狼藉与素日里一丝不茍的公子相联系。</p>
“公子一整日都待在房中吗？”岁宁开口问道，“我原以为冬至，公子会同长辈一起度过。”</p>
“我称病了，没去。”</p>
岁宁便也没再问，只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角儿放在他的面前，眼中湿漉漉的不知是蒸腾的水汽还是他的泪水。</p>
“喜欢吗？”</p>
“嗯。”他始终低着头，明明食不知味，却依旧含糊地回答。少年在心底对自己嗤之以鼻，竟被一碗角儿收买了，真没出息。</p>
她又说，“以后每一年冬至都给你做，好不好？”</p>
昏黄烛影下，宋聿盯着地上成双的影子出了神，他容许此人留在了常青院，容许她走进书房，最后希冀着，她能留在余后的年岁里。</p>
见他又不说话，岁宁便起身走至书架前，随手取了本诗经来翻看。扉页恰写着两行小字:</p>
“丙戌即去，岁暮霜天曙。云影山光，徒惊玉蕊香......”</p>
“别念了。”宋聿上前夺过她手中的书，重新放回架上，也将书中诗篇与他心中的秘密一并深藏。</p>
“不能看吗？”</p>
宋聿道：“除了这本不能，其余都随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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