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诸事，身不由己。若我说，此事有我不得不这麽做的理由，公子可愿相信？” 那双澄澈的眸子望向他，眉眼间的真挚不似作假。那是她惯用的伎俩。</p>
他倾身过去，眼中流露出几许哀伤的情绪：“我如今该唤你什麽？岁宁？还是......稚容？”</p>
岁宁望着眼前人，沉默不语。</p>
许多年不曾听闻这个名字，却又在此情此景，听他亲口提起。</p>
于是那随时间的流逝被洗涤，却又愈来愈深刻的旧谊，总在松风过境之时，泛起阵阵涟漪。</p>
岁宁仍记得，她踏入常青院那日，建康城下了第一场雪。</p>
她叫岁宁，这是个偷来的名字。连带着这个名字的因果本不属于她，可是谁教她舍不下这岁岁安宁的期许。</p>
庭院中落叶堆积了一地，连同着青瓦白墙一并裹上了霜雪。</p>
她突然想到合昔院井下的那具尸身，便巴不得这场雪下得再大些，好将一切痕迹都掩去。</p>
四下无人，岁宁独自在檐下候了许久，久到院中青松翠柏都覆了雪。直至琳琅环佩叮当作响，窸窣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才知是那人走近了。折枝声惊起树上栖息的麻雀，振翅掠过云影山光，渐渐飞远。</p>
有位披着白色鹤氅的少年执伞缓缓步入院中，见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脚印，再擡眸淡淡瞧了一眼立在檐下的少女，暗自叹息，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p>
岁宁同样在打量他，那眉目清冷的少年，既不张扬，也不暗淡，恰似这苍白的世间落下的一片雪。</p>
她不清楚这位公子是个什麽样的秉性，只知他素来不喜与人相与。</p>
他是这常青院的主人，亦是宋侍郎的长子，名聿。</p>
宋聿立在檐下，抖落了伞上的雪，尚未等她说话，比直接遣退了她：“你自行去夫人那里回话，我这常青院不必再有人来了。”</p>
那人一开口便将她的希望浇了个彻底。</p>
岁宁追上前两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恳求道：“公子知晓夫人的秉性，倘若我就此折返，今夜便会冻毙在风雪中。”</p>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麽？”他无心理会，推了门便要进屋。</p>
“公子可与我约法三章，我只求檐下一个栖息之所。”</p>
“哦？怎麽个约法？”宋聿似乎稍稍提起些兴趣。</p>
岁宁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便说：“纵使公子驱逐了我一个，夫人明日依旧会送人过来。既如此，何不顺势而为，止了夫人这番念头？我愿为公子所用，瞒着青璃院那边。”</p>
那人听完，只淡淡笑了笑，便径自进了书房。</p>
她候在屋外，看屋檐外的白雪纷纷扬扬，又听见屋内人戏谑的笑语：“不进来麽？冻死在外面，指望谁替你收尸？”</p>
闻言，岁宁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今日免了一顿皮肉之苦。</p>
她进了书房，见少年自己往银炉里添炭，生了炭火，随后在书案前落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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