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农民进城

高考结束已经到了查分数的时候了，李德胜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德胜是李家峪村有名的好学生，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当之无愧的尖子生，年年考试第一。但李德胜又是李家峪有名的差学生，年年考试不及格。 为何会这样呢，那是因为，李家峪有两个李德胜，同班同学。学习差的李德胜家里有钱，是村长李有水的儿子。学习好的李德胜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李有根的儿子。 终于到了查分的时候，李德胜早早就来到了大伯家，因为自己家没有网络，李德胜家里穷，连买一个智能手机的钱都没有，手里只有一个诺基亚老头机。只能打电话还经常没电，没有办法他只能去大伯家查查考试成绩。 来到大伯家门口，看到自己堂妹李小娟已经等在门口。李小娟见到李德胜来了，跑上来拉着李德胜就往家跑。 “德胜哥，今天来查成绩啊，我觉得你没有问题，就是你是要去北大还是清华的问题。” “成绩还没有出来，别瞎说。” 李德胜心里虽然信心满满，可是他却还是有一点忐忑。 来到李小娟的电脑前，打开查询网页。李德胜输入自己的准考证信息和自己的身份证信息。一回车，自己的成绩缓缓的出现在查询页面。总成绩431分，李德胜看着那个成绩当场就傻掉了，怎么可能。再往下看，语文89分，数学75分。轰的一声，李德胜感觉自己脑子一下子炸开了，然后晕了过去。 等自己醒来，李德胜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表妹李小娟和父母都在焦急的守在自己旁边。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不是输错了准考证号？”李德胜抓着李小娟的手问道。 李小娟摇了摇头：“德胜哥，你别激动，我刚才和三叔又输了三遍，都是这个成绩。你别难过，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 李德胜颓然的躺到床上 ，考大学谋出路的路断绝了。李德胜很明白自己的家境，妹妹还在读高二，弟弟还在读初二。家里父母已经精疲力竭的供养自己兄妹三人上学。就算自己考上大学 ，学费都是一个问题，何况没考上再复读。那要多少钱啊。 李德胜痛苦的闭上眼睛，将几个家人推出门，说自己想静一静。然后躺在床上木然的看着房顶。 “上学是不可能了，还有妹妹和弟弟，自己绝对不能再给这个家庭再造成什么负担了。”想起父亲每天在地里劳作，那个腰也一直不好，逢下雨阴天还腰痛，但他总是不做声。总是一早天不亮就去收菜 ，捆扎然后骑着家里那辆二十几年的自行车驮着菜去五十公里外的城市卖菜。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针扎一样痛。 记得有一次几个同学凑在一起看微视频。李德胜偶尔看到，他们在看一个黑不溜秋的非洲人。那个人叫奥德彪，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在山路上拉香蕉。大家都在那里嘲笑奥德彪，可是当看到那个视频时候，李德胜就想起来自己的父亲，骑着自行车驮着一筐子菜，走五十公里山路的样子。每次都是很晚很晚才回到家。回到家的父亲还总是带回来一篮子处理品吃的。自己三兄弟会掏掏父亲的那个破人造革的包，总能淘到点父亲买的处理品吃食。 想到这里，李德胜眼里泪水直流。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这时候却是怎么都忍不住。 想到这里，李德胜也不纠结于成绩到底有没有问题了，开始他还在纠结是不是要去找找老师查查成绩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但是后来他放弃了。查成绩要找人，自己的家庭哪里再经得起自己折腾。 记得小水哥就是在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也能赚五六千块钱。要不要问问他跟着他去打工，也可以补贴一下家里弟弟妹妹的学习。李德胜考虑了很久，终于是横下心来，不想去复读了。 他拿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给李小水去了个电话。 “胜子，成绩咋样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李德胜沉默了一会，说道：“小水哥，我的成绩不理想，那个分数考不上大学。小水哥，我想让你问问你们那的老板，能不能让我去打工。” 李小水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胜子，你学习这么多年，成绩也好，就出来跟着我干这又脏又累的活，不甘心啊，你能不能再复读一年。” “小水哥，我家太难了，弟弟妹妹都在上学，就靠我父亲，母亲种菜赚钱，我觉得我不能那么自私了，我想给家里赚钱。” “胜子，你要是决定了，那就跟我来，有你小水哥一口饭，就有你一口吃的。唉，就是我觉得你太可惜了，你不像我，大老粗一个，这辈子就这样了。你有脑子，还是应该学有所成。” “你决定了的话，正好我今天在家，明天就回工地，你跟我一起走，明天六点就出门，你收拾收拾东西，先出来打个工赚俩钱也行，等看看过了暑假能不能再有办法。” “好来，小水哥。明天早上我去你家门口等你。” 放下电话，李德胜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父亲和母亲都坐在正间屋里，父亲抽着旱烟，愁眉不展。母亲怔怔的看着李德胜的房门，看到李德胜出来。母亲长舒一口气，说道：“胜子，你出来了，桌子上留的饭，你快吃点。我问你二舅了，说可以复读。我们想办法给你报复读。” 父亲把烟袋在脚上磕了磕，抬起头看着李德胜说道：“德胜，我心思着去你舅那借点，咱们再复读一年。现在菜也比以前贵点了，怎么滴也能还上。” 李德胜眼里泪水打转，强忍住说道：“爹，娘，刚才小水哥给我来电话了，我说好了明天跟他去城里。他们老板人好，让我去那打工。爹，娘，学习的事以后再说。” 李有根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母亲却坚持道：“你舅舅家能给咱想办法。” “娘，咱别再麻烦舅舅了，舅舅和舅妈关系也不好。” 母亲忍不住长叹一声，不说话了。去锅台那里忙活了一阵，端了一盘山芹炒鸡蛋。说道：“胜子，你既然决定了要去打工，爹娘也不拦着你，可是爹娘就觉得亏欠你。没有给你好的条件。” 李德胜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眼泪默默的流进嘴里，合着馒头和山芹吃进肚子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吃完饭，李德胜到院子里洗了个凉水澡。农民的儿子，平时也干很多农活，身体倒是很好。李德胜回到自己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心思着再拿几本书平时休息时候看看。把自己的旧书都翻腾出来，把课本书都摞成一摞，找几本小说带着。找着找着，翻出来一盒书本，都是线装的。 记得是自己上小学时候村里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道士。那个道士背着一个褡裢袋子，里面也不知道放的什么，手里还拿着个脏兮兮的拂尘。村里的孩童都欺负他，有时候对他丢石头。李德胜就每次都驱赶那些孩童，有时候把家里的地瓜玉米的拿一些，再拿一碗水给那个道士。那个道士疯疯癫癫的，吃了李德胜的东西就给他讲一些老古董的事。什么神仙飞天遁地，什么医卜算卦的事，说的云山雾绕的。李德胜听的津津有味，每天都会放学去看那道士。 后来有一天，李德胜再去找那个道士的时候，却是找不到那道士了，在道士待的那个窝棚里，李德胜发现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几本书。还有个小纸条，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李德胜：杀破狼命格，不仕，华盖，年少清贫，后贵不可言。 李德胜当做疯癫道士的疯言疯语。也没当回事，这个小铁盒拿回来也没有动。李德胜却是鬼使神差的将小铁盒放进行李中，心思干完活没事看看。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李德胜就背着背包坐在小水家门口。六点多，李小水出门看到等在门口的李德胜，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德胜的肩膀。 “胜子，工地上没有什么轻松活，就是出大力，你能行不。” “小水哥，我这身体没问题。” “好，那咱走吧。” 两人说着话，走到村头，一个拉满人的小面包车等在那里，李小水拉着李德胜钻进挤的满满的面包车。不一会，面包车就开动起来，一路颠簸的向外开去。 车内烟味混合着汗味还有油漆味。李德胜却是使劲忍着，他知道这开始打工，估计住的地方，工作的环境都会是这样。作为一个农民工，自己要把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是什么知识分子，也不是什么学生，自己就是一个农民工，一个出大力的。 车窗外，树木和山石越来越少，建筑物越来越多，渐渐的车水马龙起来。城市的红绿灯和霓虹灯在李德胜眼里闪烁，李德胜有点窒息又有点新奇。 自己这个小农民进城了，不是来上大学的，是来搞土木工程的。李德胜很想大喊一声，他心里憋屈的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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