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贫穷的时候也许会尚有一丝人性,一旦从贫穷突然变得富有。 他就会飘儿。 觉得是自己有本事。 就像林逸,上一世的他,只知道自己努力考上了大学,只以为自己的能力就该过上那种优渥的生活。 可他却忘了母亲马翠翠为了供他上学,种了别人家两倍多的地,每年要养八头猪。 到他上初中后,她把地卖了,猪卖了,粮食也卖了,在县城里租房子。 其实那会儿镇上也是有初中的,只不过马翠翠总觉得县城里的教育环境和学习氛围更好一些。 没了地,没了猪,她就只能为别人打工。 可女人,不管在何时,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就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当然,那样工资就少。 为此,马翠翠一个人每天要打三份工。 早上帮人卖早点,中午做钟点工,晚上又帮别人卖夜市。 可这些,林逸从来不会去想。 他只知道,母亲为了逼他,让他白天上学,晚上去补课班。 为了那,他天天会跟母亲对着来。 母亲让他这样,他非得那样。 马翠翠无奈,最后用一句,“不上了更好,跟你爸去工地做民工去。” 那会儿他已经被迫转到别的学校,离开了李婷云,心里每天都在恨母亲。 听马翠翠说,不上正好每天省两百块补课费,他就叛逆似的梗着脖子,“想省钱,我偏不如你所愿。” 马翠翠当时听到那句话,转过身偷偷扯了嘴角,欣慰的走开。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迟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会理解自己。 可惜…… 可惜她直到死,都没能让这个不愿清醒的人继续装睡。 她记得,临死前她才终于想明白。 不是林逸不明白,不理解。 他明白。 可那会儿他上了名牌大学,有了一份好工作。 他身边的同事同学朋友,都是非富即贵,而他的父母爷奶。 既没有养老金,走出来衣衫褴褛,邋里邋遢。 她马翠翠,因为长年累月的辛劳,早已苍老憔悴比正常人老了不止十岁。 四五十岁,已经花白了头发,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后背佝偻。 他刚毕业那年,在商场遇到李婷云。 李婷云比他家条件好太多,他怕对方看不起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薄情寡恩,就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这个理由一直到她死,他都在用。 只不过她没有看到他最后的结局,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明白一切,这一世,只要做自己就好。 对任何人,除了爱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人,其余的她一律让他们走自己的轨道。 …… 医院的李婷云,对马翠翠一如既往的感激,可对丈夫就不一样了。 经过这一次,她心寒了。 孩子没了,她的心也死了。 在医院待了三年,他们出院回家。 …… 马翠翠一如既往的白天上班,早上出门前给她一碗鸡汤或是鱼汤,外加两个煮鸡蛋,和一些软和点的饼或包子。 中午抽空回来给她带点快餐,或是熬点稀饭。 晚上回来要么面糊糊,要么面条米饭。 就这样,马翠翠一天忙忙碌碌,一过就是一个来月。 这天,马翠翠刚吃完中饭一个人来到院子里,端了个小凳子在台阶上晒太阳。 阴历八月的天儿已经不是很热,今天有风,吹到人身上凉快的很。 风过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李婷云最近想了好多。 她如今已经跟家里断了联系,店里已经辞职,她早已没了经济来源。 虽然心里对林逸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和爱恋,可毕竟呆在这里,她衣食不愁,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好婆婆。 这点对她来说很重要。 这段日子,林逸也许处于愧疚,也许是真的成长了,总之对她很是温柔体贴。 “哎,算了,就这样过吧,这样一辈子也挺好。”李婷云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坐了许久,她感觉有点乏了,就又回了屋里躺在床上抠手机。 下午,马翠翠做好饭,就对林逸和李婷云说:“婷云呀,你看,你这也整整满一个月了。” “我这那边还有一大家子,我白天工作,白天得顾两头儿,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是这,你看能不能从明日起,让逸儿照顾你?” 马翠翠嘴角浅浅一扯,眼睛看向李婷云一眨不眨。 李婷云点头,“确实,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从明儿起,你就不用来了,我自己在家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李婷云说着拉起婆婆的一只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马翠翠点点头继续笑道,“我上一辈子不知积了什么福?” “能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马翠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面上却显得极其真诚。 那真挚的眸光,让林逸和李婷云都为之一振。 林逸:【母亲真好,什么时候都想的是别人。】 李婷云:【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婆婆?】 马翠翠:【哎,虽然上一世他们确实不是人,可这辈子我多次做这种有违良心的事,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愧疚的。】 三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人常说,你让坏人做件好事恐怕很难,但让好人做件坏事,那她的心理就得受无数遍煎熬。 林娇娇如此,李婷云也是如此。 可马翠翠又不得不做。 如果她这一世什么也不做,还由上一世一样,只等人家欺辱到她头上,那她不白白多活一世。 她试过的,那次对待公婆,她本想这一世,他们年龄大了,就别太过分。 她见公公咳嗽,婆婆跟公公吵架,就过去说了句,“爸,要么不舒服就别再抽了,你看这抽烟多伤身体呀?” 她也跟婆婆说,让给娘家补贴时跟公公商量下,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的。 高血压犯了,不吃药,到时候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就完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公婆把所有矛头都对准她。 说她掏几个钱就想教训他们,要是不想再给他们花钱就早点说。 那种愤恨厌恶的眼神,马翠翠再熟悉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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