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佣人们背后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是野鸡落在了凤凰窝里，当妈的身份不干净，孩子也上不了台面，说我们这种人进了秦家的门也嫌脏。” </p>
她语气淡漠，几乎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和事。 </p>
秦玄却听得心头发堵。 </p>
“对不起，阿予，我一开始并不重视你……对你的照顾也不周到。” </p>
秦玄说的是实话，时予说的也是实话。 </p>
说到底，那些污言秽语能被传进当时年纪尚小的时予的耳朵里，秦玄和已经故去的秦老爷子都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p>
他们是上位者，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当时年幼失恃的时予的去向和命运，没有人会去询问她自己的意思。 </p>
上位者对下位者拥有毋庸置疑的处置权，在弱肉强食的上流社会是默认的规则。 </p>
秦玄的错只在于他生来强大，不知道像时予这么弱小的存在陡然被扔进秦家这个钢铁丛林，又没有强者的庇护时会面对什么。 </p>
时予摇了摇头：“别这么说，哥哥，从私生女的角度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p>
“你给了我显赫的家世，优渥的环境，从小到大凡是人力物力可及的东西，你都能给我弄来。 </p>
“甚至在旁人眼中，你对我比对二哥要亲密、宠爱得多。” </p>
“只要在你身边，我走到哪里听到的都只有赞美和奉承，你只是不知道那些人背着你会怎么说我罢了。” </p>
秦玄不知道吗？未必。 </p>
只是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p>
他要清扫叔伯辈的残余势力，要收纳秦老爷子留下来的顽固派，要带着秦家向外扩张发展…… </p>
回家之后他愿意为了时予再耗费心力，照顾她、陪她吃饭、哄她安睡……这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p>
但他和时予都明白，在秦玄心里，时予永远也不可能排在权力的前面。 </p>
“哥哥，我总感觉自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外人看来我脚底下都是鲜花和黄金，光鲜奢靡。” </p>
“可要是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对我很好，二哥也对我很好，可是这份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 </p>
“二十年后我有什么？我要怎样在这时间生存？” </p>
“我看他们现在总喜欢嚷嚷着男女平权，女继承人接管家族的也不在少数，别人家兄弟姐妹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秦家人也未必有多看重血脉亲情……” </p>
“我有时候会想要一点东西，什么都好，哪怕是婚姻，靠着一点虚无缥缈的喜欢，把自己嫁给谁……来换取一份心安。” </p>
秦玄长吐出一口气，打断她：“阿予，你没必要这么惶恐小心，秦炀不会把你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他妹妹……我也一样。” </p>
时予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光影明灭中，她的侧脸温柔沉静一如既往，其下却仿佛凝着亘古不化的坚冰。 </p>
“你说得对，我这样的出身，连姓氏都和秦家无关，全靠你和二哥的宠爱才有了一点地位和脸面，别的一无所有，二哥怎么会把我当做是威胁？” </p>
时予没有给秦玄回答的机会，转身推开餐厅大门，走入那一室的喧嚣欢笑中。 </p>
桌边的周行锦抬起眼皮，只看见时予对他微微一笑，随后自顾自落座。 </p>
只有门外的秦玄，脸色实在是奇怪。 周行锦微微一哂，在身边李浜的起哄中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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