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平陵湖,二人一舟。 初冬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微风轻拂,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很好。 郑端允安静地坐在船尾,眼睛迷离地望着远方的望夫石。虽然换上了一套渔人的青色粗麻衣,但是依然丝毫不减损那倾国倾城的容貌: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盖住双肩,如远山的眉黛下是那双会勾魂窃魄的眸子,坚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双唇,白皙的肤色…… “你心里有事?”看到展光风那微皱的眉头,居然是郑端允率先打破了闷局。 “嗯,我在想,渔夫一家要是没有从岸边救起我,他们应该可以安度余生的;但是现在却死于我的剑下,我感觉有点恩将仇报似的”展光风若有所思道。 “他们想谋我,谋财害命,心术不正,我们差点就落在他们手里了,你怎么倒可怜起他们了?”郑端允原想说“谋色”,但是觉得不妥,马上换一个说法,但是她可爱的嘴巴已经嘟起,明显有点生气。 “是这么个道理,他们的确要为自己的贪欲负责,只是我想作为我们是否就可以单方面确定他们的生死呢?”展光风声音越说越小。 “单方面?哈哈”郑端允嘴角上翘,好像发现一个很新奇的事物似的打量起展光风,笑道“笑死我了,你们江湖人不都是追求快意恩仇的吗?难道还应该把他们捆起来送官?” 展光风抵挡不住郑端允那目光,脸红耳赤地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是什么江湖人……”。 “你真的好奇怪,你说说你的道理吧,我们辩一下”郑端允忍住笑,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道。 “嗯”展光风迟疑,她偷看了郑端允一眼,发现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父亲其实是一个江湖人,本来应该走你说的那种快意恩仇的路子,但是他后来遇上了一个清官,受那个清官的影响,他觉得即使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蚁民,也应该有被公平对待的权利,坏人犯法了,应该让他们在官府判罪;当受到不公对待时,也应该有控诉的权利。”想起父亲,展光风的语气开始变得坚定,眼神中露出无限的怀念,他接着道“所以我父亲后来全力辅助那个清官,成为一个捕头,为百姓伸张正义,希望让人间变得更公平。我父亲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听到这些话,郑端允不知不觉已经收敛起笑容,望着展光风道“嗯,我明白了,对不起,不该取笑你的,你的父亲很了不起。” 展光风点点头。 “那么你父母现在哪?”郑端允说话就后悔了,因为她已经猜到展光风的父母很有可能不在了,否则怎么还会让孩子成为死士呢。 果然,展光风轻声回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但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你父亲那么正义,他积累的福气最终会福报到你的身上的。”郑端允轻声道。 “我母亲临死前说她和父亲即使不在我身边了,但是他们会成为天上的星星,无时无刻看着我,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在我迷失方向时,他们也会给我指引方向。”展光风感慨道。 “嗯,所以你在晚上时,经常望向天空,原来在找你的父母啊”郑端允恍然大悟道。 展光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停,停,就停在这里,在这看望夫石最清晰”郑端允突然兴奋地道,慢慢地她已经从刚才的惊魂中恢复了过来。 “好的”展光风马上停止划船。 仰望前方那望夫石,郑端允轻声吟道“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上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你知道这首诗吗?”吟诵完,郑端允微笑地问道。 “我愚昧并不知诗词的出处”展光风有点尴尬地道。 “自古以来,无数诗人词人都有写望夫石,比较有名的当然就是刘禹锡写的那首诗,就是那天渔妇背的那首。但对于我而言,最喜欢的是王建写的这首诗歌。道尽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郑端允有点出神道。 受郑端允的影响,展光风也被带入到诗词的意境中,沉默许久,不禁问道“写的很好,但毕竟王建是男诗人,若从揣测女人的心理而言,女诗人可能会写的更好,有女诗人写望夫石的吗?” 郑端允眼睛一亮,马上陷入沉思,最后叹气道“可惜我掌握的词集里没有。” “郡主才华横溢,不让须眉,我相信要是您来写的话,一定会写的更好”展光风肯定地道。 郑端允道“我写些志异小说还行,写出超越古人的诗词,谈何容易。” “夜深众籁寂,天空缺月明。幽人据槁缺,逸响发清声。一弹再三弹,中含太古情。坐深听来久,山水有馀清。子期既物化,赏心谁与并。感慨意不已,天地空峥嵘。这是郡主您在《白发仙女传》写就的《听琴》,您现在才刚及笄,就有如此诗才。来日方长,相信您一定能写出不逊色于那些大诗人的诗词的”展光风坚定地道。 “这首诗这么长,你都背出来了?”郑端允惊讶地道。 展光风点点头道“是的,郡主的诗词我基本都能背。我坚信您一定可以写出女性角度的望夫石” 郑端允那白皙的脸蛋不禁浮起动人的羞涩,美不可方物,也坚定地点点头。 “你真的觉得那个化作望夫石那个女子不应该嫁给他的丈夫吗?”郑端允凝望着展光风,眼中充满期许。 昨天展光风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惹郑端允生气了,因此他这次不敢再发表意见,低头诺诺地道“我见识浅薄,不敢妄议” “我只是想听你的真实想法”郑端允那迷人的眼眸盯着展光风。 “郡主刚才寒冬河边洗衣服,感觉如何?”展光风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郑端允有点愕然,但聪明如她很快明白展光风的想法,她轻声道“虽然感觉有点寒冷,但,但若是为值得付出之人,这些苦我觉得并非不能接受。” “郡主有无想到,故事中的那个女子嫁给他丈夫后,每天都会面对这些生活,洗衣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更难熬的其实是贫穷,饥不裹腹,寒不蔽体这才是最痛苦的,而且是常态。他丈夫若是真的爱她的话,应该让她过上舒适的生活”展光风说到这,已经发现郑端允眉头微皱明显不开心,但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自知破坏了郡主对这个美好神话的幻想,但是我依然觉得他的丈夫不该娶这个可怜女子,悲剧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是一个难民,这些苦日子我很清楚,真的很难熬” “懦夫行为,自己的幸福都不敢争取”郑端允气鼓鼓,不再搭理展光风。 展光风一时也不知道该划船离开还是继续等郑端允继续观赏。两人静默许久,突然传来郑端允的低吟: “美女渭桥东,春还事蚕作。 五马如飞龙,青丝结金络。 不知谁家子,调笑来相谑。 妾本秦罗敷,玉颜艳名都。 绿条映素手,采桑向城隅。 使君且不顾,况复论秋胡。 寒螀爱碧草,鸣凤栖青梧。 托心自有处,但怪傍人愚。 徒令白日暮,高驾空踟蹰。” “你知道这首诗吧?”郑端允吟唱完后,心情大好,顾不上生气,转身微笑地问展光风。 “郡主刚才吟唱的是:诗仙李太白写的着名诗歌《陌上桑》”展光风道。展光风虽然成为死士后,没有再读书。但是在逃难前,因为家境尚算优渥,从小也有习文;成为死士后,展光风也经常在郑端允身边,默默地听她在念书习文,久而久之,也懂一些学问。 “咦,你居然知道这诗。那就好,这首诗说的是什么?”郑端允略带挑衅的目光盯着展光风。 展光风硬着头皮,脸红红地回答道“诗中说的是一个名为罗敷的美丽采桑女,被高官、使君看上了,但是因为已经心有心上人了,所以,所以拒绝了……”。 “好好的一个故事被你描述得乱七八糟得。不过也算是粗略说出了大体诗意。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很多女子要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往往会更愿意付出,不会因为遇上更富有的人就变心的。”郑端允自言自语地道。 展光风不敢反驳,心里暗暗叫苦:跟一个满腹文章的人,特别是女人争论,是非常不明智,她懂得经典诗文又多,引经据典的,真的是秀才遇上兵啊……。 突然,郑端允凝神地看着展光风,若有所思,神色令人难以捉摸。 展光风一时不知道郑端允在想什么,轻声的探问道“郡主,郡主,天色不早了,我们是否要离开呢?” 郑端允神色古怪,没有搭理他,展光风突然想到:也许郡主诗情来了。 若然,没多久,郑端允神色变得兴奋,但很快嘴角上翘,有点生气地道“哼,笨蛋,你差点打断了我的才思。” 展光风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邯郸秦氏女,辛苦为蚕忙。 凌晨行采桑,采桑不盈筐。 使君从南来,五马多辉光。 相逢在桑下,遗我双明珰。 听妇前致词,卑贱那可当。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郎。 请君上马去,长歌陌上桑。” 郑端允吟唱完,心情大好,创作完的幸福写在脸上。 展光风听到后,神色一呆,不仅默念了一遍,他的记性很好,不一会儿就能默背出来了。这首诗是《陌上桑》改写版,不再着墨描写罗敷的美丽及与使君的对话,简单明了重点突出罗敷对爱情的忠贞。 郑端允很满意展光风呆神的反应,用诗歌来打脸的感觉挺好,打胜仗似的豪气道“笨蛋,这首诗就叫《罗敷曲》,送你了。” 展光风眼中露出兴奋得神情,这是郡主专为他写并送给他的诗歌啊。 展光风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又听到郑端允的吩咐“你不是想问是否可以离开吗?现在走吧……对了,你知道清水县怎么去吗?” “沿着西北方向一直走就是了,我之前问过渔夫大致方向。”展光风道。 郑端允点点头,也不再深究,这些事情由光风安排就可以了。 其实展光风之所以选择绿水县,是因为那个地方离燕青交界并不远,也不算太近,估计刺杀发生这么多天了,朝廷的高手应该会在那里附近追查,刺客行动会有所收敛;另外还有一个深层次的考虑就是:若刺客追查到吴大那个小岛时,他们肯定会认为自己会选择远离刺杀点的东南方向逃。殊不知,这次我就是反其道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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