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枪响

“林政，仅仅因为你侄女的一句话，你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老者的脖颈爬满青筋，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眼中终于明显的流淌出了泪水。 而林政，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甚至嘴角还带起了一道微微的弧度。 “是的，只要是嫣然说的话，哪怕是与官方全面开战，我们江林集团也会毫不犹豫。” “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 林政微一停顿，眼睛顺着遮住视线的雨幕望向远处天边的那轮弯月。 “嫣然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哪怕不开心了，她也不会与我说，只会默默藏在心底。” “而这一次的行动，也只是我的擅作主张。” 说着，林政眼中显出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对了，你可能对嫣然不太了解，要不要我跟你讲讲？” 还未等身前满脸怒气的老者回话，他却是径直从腰间掏出了一柄手枪，身体前倾，顶住了对方的额头。 咔嚓。 这是手枪被上膛的声音。 “嘘，别说话，听我说。” 林政陷入回忆，但握着枪的手却很稳。 冰冷的枪口紧紧贴住被雨水打湿的额头。 老者瞳孔微微收缩，但表情还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冷静，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林政，未说出的话语却是憋回了口中。 “她长的跟大哥很像，但是眼睛很像嫂子，如果她能再把头发留长一些应该会更好看。” 林政双目逐渐失神，寂静的夜里，只有他的喃喃自语。 “嫣然从小到大，好像任何事情都是自己闷在心里，她很缺乏安全感，不愿意轻易的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他人。” “哪怕是我这位叔叔，哪怕是从小陪她长大的杨老，她都很少与我们提出诉求。” 林政眉眼微微低垂，平稳的呼吸代表着他的情绪还算平静。 片刻的沉默过后。 “不过，这样也好，没人配得上她的信任，也没人有资格被她信任，她只需要相信自己，做出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江林集团的所有人都会遵从她。” 林皖飞站在自己父亲的身侧，默默听着对方口中的话语。 他知道，父亲说的全是对的。 嫣然姐的那次生日时，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对方身上。 若是中心处的主角是他，林皖飞想，他一定会幸福的晕过去，再不济也是高兴的蹦起来。 可表姐只是平静着一张脸，视线始终没有看向任何人。 她平静的看着蜡烛被点燃，平静的看着蛋糕被端到自己身前，平静的吹灭蜡烛，平静的许下愿望，平静的吃掉蛋糕。 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这位表姐简直太大牌了。 那么多人为她过生日，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的为她送上礼物，那么多人变着法的想讨她开心。 可她就是臭着一张脸，没有对任何人露出哪怕一丝微笑。 直到生日宴会结束，所有人离场。 当时的他被一位父亲的下属拉走，却依旧不忘连连回头，他觉得自己简直讨厌坏了自己这位表姐。 讨厌她的漠然，讨厌她的平静，讨厌她对别人的众星捧月毫不在意，讨厌她对这幸福人生的满不在乎。 可如今想想。 或许，对方只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雨幕没有丝毫要减弱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头顶的漆黑色伞面被敲打的砰砰作响。 身前跪着的四人微弱的颤抖，仅有那位老者还算镇定。 林政瞳孔恢复聚焦，嘴角不知为何，突然止不住的上扬。 “不过你知道吗？虽然嫣然以前确实性子有些孤僻，不过最近好转的迹象特别明显，你等我给你看看这个。” 将手中的冰冷枪械递给身边一手举着伞的男人，林政从上衣的内侧口袋中掏出了一叠被遮起来的纸张。 “看看，就是这个小家伙。” 林政双手抻开纸张，将其面向了老者的方向。 老者由于双眼一直怒视着林政的原因，所以纸张刚一面向自己，他就看到了其上所显示的那几个大字。 《御兽评定档案》 “怎么样，这小家伙挺可爱吧。” 林政眼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手中的纸张微微一偏，脑袋凑上前去，竟是直接与身前跪在地面的老者同时看起了这纸御兽档案。 “这是嫣然的御兽，已经完成登记了，还是个a级潜力的小家伙呢。” 许是觉得这样坐着前倾身体有些吃力，林政索性直接起身，缓慢移步，蹲在了老者的身侧。 “我跟你说，这小家伙可聪明的很，会玩智能手机，还会开门。” “听皖飞说，这小狐狸甚至还可以心灵沟通，战斗力也非常强，你孙子的那只猪就是这小家伙打败的。” 林政眉眼飞扬，好似这档案中所登记的御兽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林政！” 老者猛然发出一道怒喝，垂于大腿两侧的双拳紧了又紧。 “我不在乎你那所谓的侄女，我只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楚家上上下下的一千多条生命到底算什么？！” 嘴角处微微扬起的笑容逐渐敛去。 林政面色平静的将那只档案工整折好，重新塞回上衣内侧口袋。 “你们楚家上下一千多条生命到底算什么，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林政缓缓站起身，从始至终，那柄漆黑色的雨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头顶。 “我说过，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着属于它的价码，哪怕就是生命也不曾例外。” “可春秋只是在不知道你侄女的身份下，说错了一句话！！” 老者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沙哑的嗓音宛若尖刀刮过喉咙。 “那就够了。” 林政的双眼在转瞬间变得漠然。 取过一旁撑伞男人手中一直托着的那柄手枪，林政并没有将枪口对准身前的老者，而是将它递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前。 “皖飞。” 林皖飞回过神来，有些迟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柄漆黑色手枪。 “告诉他们，那一句错话所需要付出的价码是多少。” 林皖飞犹豫着扭过头去，看到的却是父亲那深邃的目光。 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握住了那股冰凉。 枪口逐渐抬起，他的眼前，是四条鲜活的生命。 “手别抖，别害怕，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湍急的雨水冲走鞋上沾染的泥泞，林皖飞就这样大口呼吸着空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的老者。 “对，就是这样，告诉他们，跟他们说，一千多条生命，相较于嫣然的心情，究竟哪个更重要。” 林皖飞的眉头不自觉的跳动，他回想起了父亲与他说过的那些他不太理解，以前总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皖飞，你的诞生是来之不易的。 皖飞，你的存活是要付出代价的。 皖飞，你所经历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偿还。 皖飞。 这，是你的赎罪。 突兀的，不知多久过去，或是一瞬，又或是几分钟，眼中的茫然被决绝取代，林皖飞的表情也在某一刻变得狰狞。 “我要走的道路，只会是正确的。” 他的口中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他结合了父亲所说过的话语，领悟到的那条真理。 紧握着冰冷枪械的手掌不再有丝毫颤抖，眼中的犹豫彷徨也在转瞬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伴随着扳机被用力扣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响回荡耳边，老者的头颅，以及某道一直萦绕在林皖飞心头的疑惑，在同时，一并被击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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