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斐不敢再往下细细分说，只叹了口气，含糊道，“一对亲生父子，何必闹到如此地步。若叫外人听说，郎主给郎君送来几十车年礼，他这个做父亲的倒要递拜帖才能进自家儿郎的门，叫外人如何想郎君？”</p>
“郎君才弱冠年纪，美名传扬天下。若被败坏了名声，以后步履维艰啊，郎君！”</p>
杨斐苦口婆心地劝谏，“宗族父子，血脉连心，往后让一步又何妨。郎主大张旗鼓，使出各种手段，无非是想要郎君回趟荀氏壁罢了。”</p>
荀玄微把朱红色拜帖放置在旁边不理会，倒打开了附送的礼单，云淡风轻回了一句。</p>
“杨先生说的不错。父亲礼数备至，亲自下了拜帖，又送来厚重年礼，我若不回礼，岂不是失了礼数。”</p>
杨斐不肯死心，“年礼肯定要回。但更重要的，还是郎君回荀氏壁过年之事——”</p>
荀玄微打断了他的话头， “杨先生可知，家兄已经辞去黄门侍郎的官职，于上月离开京城，人在腊月里回返了荀氏壁？”</p>
杨斐一怔。 “仆未曾听说。二郎君……辞官了？”</p>
消息太过惊人，他花了点时间才领悟背后的含义，震惊万分，“二郎君竟辞官了？！”</p>
阮朝汐坐在书案边，揉了揉隐约发疼的耳朵，继续提笔练字。杨斐在她身侧激动地来回踱步。</p>
“当初二郎君征辟入京，郎君坐镇云间坞，两边俱是郎主的意思。二郎君他……即使在京城仕途不顺，也不能贸然辞官，更不能回返乡郡啊！郎主定不会同意的。”</p>
“事出非常。父亲不能不同意。”荀玄微悠然转去看窗外，“二兄在京师出行时意外坠马，堕伤了腿脚，难以行走，如何继续为官？自然要回返乡郡，仔细将养身体。”</p>
“……”杨斐的声音突然停了。书房里鸦雀无声。</p>
阮朝汐伏案认真练字。正好写满了一张纸，她停笔换纸的功夫，心里琢磨起听了满耳朵的“二郎君”。</p>
她是听杨先生提起过荀二郎君这个人的。</p>
还记得东苑上课时，提起颍川荀氏的年轻一代，出了两位杰出郎君。</p>
【荀二郎丰仪端雅，荀三郎君神姿高彻，天下扬名，世人称‘双璧’。】</p>
神姿高彻的荀三郎君，荀玄微，人就在她眼前，领任豫州云间坞主，于乡郡中养望。</p>
丰仪端雅、入京城朝堂为官，陪伴圣驾的荀二郎君……摔坏了腿？辞官退隐归乡了？？</p>
她抬起头，迎面看见杨斐瞠目震惊的表情，脸上仿佛打翻了厨房调料瓶，五彩缤纷，五味杂陈。</p>
书房里寂静许久，杨斐沉重地叹了口气。</p>
“燕斩辰自从上个月出坞，至今未归……仆有个大不敬的想法。极其不好。极其不敬。仆若是揣想错了，还请郎君降下责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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