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东奔西走，四处躲避，母女俩侥幸没有直面战事。但处处都是被摧毁的村子，被焚烧殆尽的断壁残垣，尸骨抛掷荒野，路过时看几眼，遇到太惨的景象快步走开。早习惯了。</p>
然而，她在云间坞里住了两三个月，看习惯了远处阡陌纵横的农田，近处规整有度的屋舍，傍晚时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她无法把印象里遭受兵祸的死寂荒野，和安稳自足的云间坞关联起来。</p>
阮朝汐走了神，落笔失了准头，最后一笔竖钩忘了勾，一笔直冲出了白纸，墨落在漆案上。</p>
“哎呀。”白蝉低低一声惊呼，阮朝汐猛地醒神，匆忙地就要起身拿布擦拭。</p>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笔，换了张新纸，覆盖在浅淡墨迹上。“无妨。”</p>
荀玄微起身过来，抽走她走神凌乱的字纸，观察了片刻，落笔纸上，写了个惟妙惟肖的‘静’字。</p>
阮朝汐惊讶，“坞主也会写阮大郎君的字？”</p>
“嘘。” 荀玄微温和地做出止声的姿势，“见得多了，略会摹写几个字。”</p>
他提笔写下一行描写景致的字句：“日出雪霁，风静山空。”</p>
短短八个字里，透出恬淡空灵意境。难得的是选取的八个字里，阮朝汐认得七个。</p>
除了‘静’字模仿阮大郎君字体，其他七个字都是荀玄微自己惯写的字，一笔极清雅舒展的行楷。</p>
他把笔放回笔山，从容叮嘱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有备无患即可。莫慌。”</p>
阮朝汐点头应下，重新执笔，连写了十遍“日出雪霁，风静山空”。</p>
急剧的心跳不知不觉平缓下来。</p>
“回去歇着罢。”荀玄微和煦叮嘱。</p>
阮朝汐起身走出几步，又走回来，“平卢王当真今晚会来？”</p>
“十有八九。”荀玄微神色笃定，“有道是：先礼后兵。今晚他初来乍到，必定在坞壁门下叫阵喊话。今夜不至于起刀兵。”</p>
“好端端的，为什么他突然就来了？”</p>
荀玄微不置可否，只淡淡说了句，“平卢王发兵当然有他的缘由，坞里也已做好准备。无需忧惧。”</p>
阮朝汐放下笔纸，往门外走出几步，担忧地回头，“坞主身上的病……”</p>
“将养了许多时日，已经不碍事了。”</p>
阮朝汐点点头，走到书房门边。白蝉卷起了布帘，她站在门中央，凛冽冬风吹到脸上刺痛，也吹散了屋里暖香，让她头脑瞬间清醒几分。</p>
“坞主。平卢王今晚在坞壁门下喊话，你必定要登上门楼回应的，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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