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江辞仿佛一下子就又弄丢了他的全世界,眼底止不住的闪砾无比惊慌失措的亮光。
长巷深落回音,无人回应,空空荡荡,一如他此时空洞的心脏。
眸眼泪盈盈,款款施以殇。
雨还在不断地下,他听着,他全身都湿透了。
声声檐雨声声慢。
记忆这东西,可以是无形的,同样,也能有形。
“甜甜”他此时语繁凄凄。
底蕴夜气。
四面暗耀雾团渐向他拢聚过来,顾星辰费力的掀开眼皮,帘中满是的一团漆黑的魅影。
他刚才听歌,睡着了。
仿佛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头好痛。
枕边盈泪濡湿透了,尽湿漉漉的,稍稍凝了点儿神看了一眼枕边手机,时间,凌晨三点整。
他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如失了骨骼,头也变得好是昏沉。
呕——
顿然极为强烈的呕吐感上窜他心头,始料不及,全都吐在了地上。
好难受。
木江辞双手费劲地撑起身来,坐在了床上,伸手试图去按灯光开关。
刺眼。
光影对峙。
影之一族勾腰横侧踢,一个翻身而后右手一暴击,衔接的极为紧密,光也不赖,于方寸之间揽巨澜于身怀,其睿智散晕灵光。
它手中忽地多了根长长鞭子,持鞭抽打,重拳回击,打得影乱了方阵,败了下来。
光影政权交迭。
眼前趋是一片朦胧羽纱盖住,头晕目眩,强光的骤然闯入促使眼睛发了黑。
良久,木江辞才调整过来。
室内,极度安静,针落可闻。
他又将灯关了,他讨厌光亮,讨厌所谓的世界。
森森夜气再次将他连皮带骨吞噬,窗外银灰淡纱泻飘着坠落,入室只零星几点。
夜沉裹深深。
在无止境的黑暗沼气里,他只能听歌,然后一直听一直听。
耳机里的歌声嘶竭力地在唱着,如无数催泪弹同时炸落向他,倏然顾星辰的情绪失控,眼泪只是一个劲儿的掉落如缠缠绵绵的雨线:
“曾经的照片,还留在那个房间,曾经的一切,还印在我心里面。感谢你曾经来过,就算你是个过客。我也无法割舍不得。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已听不见。回忆的一幕幕不断地在浮现。不后悔曾经爱过,哭过痛过都值得。如果难过也不要忘了我。忘了我。”
……
呜呜呜~
他哭的泣不成声,在深夜未及阑珊处无休止地崩溃。
耳机里的歌仿佛也在失控似的声嘶竭力唱落他早已湿了一圈又一圈的眼眶处陨泪。
无数的雨线缠缠绵绵的打湿了他的全世界。
丝缕的光束早已被时间禁锢,如凝脂成的琥珀,他远望、近观,无意间的后知后觉手已伸了出来,一枨触,发现自己早已握抓不住。
记忆里的蝉鸣不止,夜沉沉始已不止两三声,却声声慢,漫渡他思绪的小舟。
舟移参差星,水衔横斜月。
蟾宫清辉拖曳着荧荧星光流转千百度,点点散落荧光同施施然的皎月影横斜陈落。
那清泠泠的风倾落陈如轻絮遇风而尽失色,他乱飘流绪。
他的小舟如一木叶下洞庭兮。
水势浩泱,凝重如铅。
他流绪木帆舟身却漏了洞,一个卷连翻复又一个的浪花欲意将之如鲸吞,一口就尽吞了掉。
两三点雨渐疏落,雾影一散开便如巨幅帷幕铺盖,舞影妖灼夭夭窈窈,乱了他星眸里已渐凝却的斑驳光耀,更是复乱不止。
“甜甜”
水滨的城池里,倒影映带,他细观水里沉璧,洁而无瑕,她两靥笑涡翻卷,隐隐见及有几潮几汐的化落,拥簇着涌击向他的一叶木舟。
伸出的透明手指,如风张开的手指,想抓却抓不住任何东西,空是花笺泪殒。
无意处隐落几声雾影幽叹,落幽幽的尽化落。
斑驳的一切,斑驳的思念墙砖瓦,一缝一隙,一寸一毫厘,全都是你啊。
他流绪一木叶沉了,覆了舟。
举头望向玻璃窗外时,月光遍洒清辉,灯光通明炅荧如星罗棋布,只有他一个人的森森古落孤岛里仍未见及丝缕寸毫的光束。
仿佛,他就活该一个人生,一个人死。
顾星辰用手摸了摸自己眼底,晕开的眼泪濡染湿落衣裳、记忆。
方才,他好像又重临了另一处记忆的斑竹小巷。
黑魆兽物兀自在沉甸郁氲的夜的沼气里蹲守,只等他失足。
木江辞一个人站在那窗台,看窗外没有星群夜空,仿佛在看没有她的他,有些很糟糕。
清清凉凉风韵风序缓期而至,渐吹落他眼角一直往下流的珠泪,然后风呢喃,记忆却又开始嘤嘤抽泣。
顾星辰平铺一温纸,执笔起先饱糅酽酽墨汁,而后泼墨,以深深黑体气韵于那空白稿纸间晕染开来情绪的潮汐。
墨痕点疏落,迹迹见其情。
他运笔如飞,纸上斑竹落地根生,插满了淡白的空地。
日记
22年5月28日天气:晴
我很好。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一千一百零三天。
我好想你。
今天好像是晴天。于是我听了晴天这首歌,可是不对,歌名叫晴天,歌里却一直在唱下雨天。就像我说我很好,其实并不好
那年那天,你离开的那么突然,凭空就消逸不存于我的世界。
我一定很糟糕吧。你在没有告别的就离开,我却等了一年复接一年。
慢慢的,身边的岁岁年年,都不见及嘴里的碎碎念念。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吹风,望天空,我还是想你,还是会说什么想做你眼中一辈子的傻瓜之类的话。
这些年,我好像一直在等一场风,可是风一直在刮,我却还在等。
我等的好像不是风。
我好像患了场大病,经常复发,那个时候,我就会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
感觉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我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害怕晚上。因为好像我复发的时间,大抵都集中在晚上。
巨幅绸缎的夜幕仿佛是张巨网,铁制的,重如万筠,一到它攻占下天空之城时候,我心头都会随之而来一种强烈异明的压迫感,我根本缓不过来。难受死了。于是我自残,割腕,偷吞过药,肚子经常性的会疼,也无数次的死按下去想跳楼的冲动。
又仿佛上含剧毒,每到晚上毒蛊即入刺骨骼,很难受,我想哭,根本哭不出,感觉心里很烦,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那样。我
你告诉我,我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好像忘了,你没有说过会回来,因为就连离开都没说声。
我好像活得真的很糟糕。
你听,我好像又哭了
说话,是可以不算数的,对吗
你说的不离开我居然傻傻的相信了。
我好想你。
我怕自己哪天就被世界给吃了,你会不会怕啊,你的傻瓜如果有天被世界给一口吞了,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凌晨三点半。】
耳机的歌,换了首,他后知后觉。
“是你流的泪晕开。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原谅说太快,爱成了阻碍,手中的风筝放太快,回不来……”
……
圈圈化晕开来的泪花盛装于他眸眼里,瓣落了悲伤的萼片。
木江辞仿佛孑然囿于此间,深陷深深淤泥潭中。
雕香砌韵落叶纷扑簌,婆娑斑驳的木叶、树影渐扶疏,云翳亦斑驳,燕的黑尾服轻从潭面滑翔而过,击空明,溯流光驳影,泛漪汾街。
他越是挣扎,愈会失陷千深,可他控制不住,一想起那些落化的甜潮,他记忆便合复情绪而蹁跹不止。
凝眸渐斑驳,幽思复不语。
木江辞罢了笔,墨香纸页间落笔根生满了他情绪翎羽片飘落。
开敞的窗户外轻柔浅浅的晚风许是兜兜转转时已久,无意间竟落生进了他早已全线封锁的独白区域。
他过耳淡蓝发丝垂落,前额微鬈曲且散乱的发丝被季风吹翻、吹落,又吹乱。
那风来时拂落清淩意,去季却带起他书桌台上正鼓囊淋淋墨气湿的日记本舞蹈。
一页复连一页的墨香纸页间墨痕如小虫似的爬的到处满是。
撇捺横斜竖,勾点竖提,一顿笔,一气韵,甚至一画的墨迹深淡都全然成了他这些年情绪的心电图。
总是心入低谷,无尽下坠,无数次的跌入深渊,然后被一口吞没。
总是日常失控,一个人崩溃,然后再一个人慢慢调节,自愈。
木江辞凝眸渐斑驳起来,向书桌台上那一页页随之舞蹈的日记本投去深深的一眼,帘帘轻微卷半份濡湿。
风,是乱散且微凉的。
窗扇被吹摇摆首,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而后又仿佛略觉不是,复前移一步,踟躇不前。
稍稍一听,还会有其发出的“吱——呀——”声盈落于耳。
他记忆里的群岚砌香而垒,绵亘横成落坐,忽地大雾浓裹染,独化落山脉的一寸魂。
“这是”他青筋虬结曲蔓绕的手臂忽地一顿,亳无预兆的探出,小心翼翼的翻阅那书桌台上的日记本。
墨迹时淡时浓。
5月19日【凌晨一点】天气:雨
久未放晴的天空,又下着雨。
雨,是真的好大。
我淋了一会儿,全身湿透。
外边,雨声滴沥声声声落响,白连连的雾将我窗户都裹住满是,我看着,听着,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下意识的就在浓裹淡雾玻璃窗上写下了你的名字。
身上的衣服都还下垂紧贴肌肤,落滴着一滴又一滴雨水。
我眸子里好像又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圈染晕开,浅热且顺着脸庞流淌进嘴里,隐有咸味泛落点点。
家里,就我一个人。很安静。
以前,你总是喜欢去淋雨,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呢,现在啊,好像有点明白了。
渐渐的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淋雨。
经常在雨下,我不撑一伞,谛听雨落,听雨陪我哭泣,我分不清,弄湿我记忆的是雨还是你了。
我抱膝而哭,耳机是戴在耳朵处的,然后合风合雨,携同我耳机里喧阗的凄缠哭声,我没有忍住的啜泣。
很爱你。我在雨下孑然一身,和雨哭泣,只不过它是落定于世界的每一角隅哭的,是人尽皆知,而我,是压抑着情绪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偷躲起来的兵荒马乱。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说错了什么,你怎么就离开了啊,连再见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我是真的好想你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哪怕回来抱抱我也好啊。
我真的好累啊。
可以抱抱我吗?
木江辞看着看着就哭了。自己的日记,他自己都看哭了。
风,纤指荑荑,翻卷郁然清凉流落指尖,有花卉在她珠光色上的指甲盖间绽离,时见卷萼一瓣复接一瓣的化落深定崖。
她轻呼吐一口气,瓣即落入墨痕涟漪的纸页间,生根抽芽,见不得光,可它却偏偏还非要开绽艳卉。
窗外雨帘依依,巧笑媽然,若非家里有人,深夜出门会被说,他早就出去淋雨了。
绵凉复落的风一阵接一阵,沼气浓裹深染的黑色空间有极度压抑感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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