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凉如斯。
他一人独影被日光拉得颀长,一头淡蓝如天空颜色的长长发丝,被风来时所携带起来,变得好乱好乱。
他强压住心头那种难受感,感觉有点快窒息了,好难受的。
周围人流随同日轮的升高犹如鱼儿逢水而欢而贯出散游,渐渐的越来越多,操场上开始喧阗,时有学生打闹嘻笑声传到他耳朵里。
“我不能在这里崩溃。”他极力死死地压住心底的崩溃情绪,不让它跑出来。
人很多,大部分学生都在操场早散步,他想逃躲起来,甚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落阳。早啊。”他循声而望去,是先前看见的那个肩背卡通小樱桃书包的女孩子,此时,她正在和刚从自己身后追来的男孩子打招呼。
“早啊。我的冉冉宝贝。”男孩子清秀阳光的面容上笑意被风如花一样,吹开了。
“有人呢。”见女孩白晰如瓷刮的脸上隐现隐生起两朵红云,男孩子笑了,“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我落阳一个人的。”他口里带点儿霸道,占有欲显露了出来。
那女孩子轻‘嗯’一声,而后仿佛是娇羞模样的跑躲在身侧与之同行的另一个女孩身后。
“落阳。这是我家闺闺。”女孩子向男孩介绍起自己身边的女孩。
“你你干嘛?”
众目睽睽之下,男孩一把将女孩拉入怀里,女孩莫名的只感觉心里的小鹿乱撞,声呦呦的叫着。
他低下头来,附在女孩耳边低语了一句,霎时,她面红耳赤,心跳的速度如汽车引擎的发动而愈加快了起来。
“那个冉冉,我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作业没做,先走了。”另一个女孩竖耳偷听,听到了,冲面羞羞的女孩边嘻笑边说道。
“落阳。”
“说。”男孩轻高挑起乌黑眉毛,眼底笑意露一丝‘你你快放开我。有有人看着呢。’女孩用商量的口吻说话,声音细若蚊蚋。
“那让他们看着好了,反正”话于此,但见他嘴角隐隐有笑意的娉婷弧度‘事实本就如他们所见到的那样。’
女孩听罢一时竟无话可驳,‘我我错了。’
“嗯。错哪儿了。”他手仍不放开,她被他几乎整个儿都拥入了怀里,四周人渐愈的多起来,女孩有点儿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全校都要知道了,老师要是”
女孩赶忙打断了再往下想的流绪悠悠,把头摇摇,想想都吓人“不知道。”
“不知道?”
“嗯。”
她清楚地听见他声音里笑音化落“苏冉。”
“嗯?”
“把我那么轻易就介绍给别人?”
“那是我家闺闺,不是别人。”女孩纠正道,显然没抓住重点。
“还有呐,你是我最重要的男孩纸,我把你介绍给我家闺闺咋了?“
踆乌旭升,已临空当照,男孩与女孩头顶皆多了一团淡金色光晕,雾团状的,气氲氲。
男孩见女孩双手抱负在身前,瓷白面容上略带伏起几分愠潮,忙承认错误道“冉冉,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错了?”
“那是那是。”
“那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孩边说边双眸环视了一大圈四周的人流,脸上流露出生怕老师会看见的样子。
“好。”
“我们快走。”男孩但听女孩语气里带着几分火燎火急,她话音刚落即拉着男孩步履匆匆向a栋教学楼跑去。
木江辞轻凝眸,向不远处淡雾化解完了的青山投去视线:青冥山色破。
翠微翠生生的,翠色拥簇着攒动头挤向他的眼帘。
那山上有一座寺庙,通体呈献出殷红色的:飞檐斗角,穹顶尖帽,几层宝台,回廊曲折绵延,又幽深。
他目力所限,看不见佛塔中更深深处,索性闭眼吹柔落淡凉的清风。
男孩和女孩隐隐几声谈话盈盈落于耳,“冉冉你走慢点儿,这么着急干嘛。”
“你还好意思问我,哼,我刚刚看见我老师了。”
“不会吧。”男孩声音里听上去含落笑音。
“我有必要说谎吗?”女孩声音里分明的多了几分娇嗔。
“你还在生气的呢。不生气了,冉冉宝贝。”他止了笑,柔声哄道。
“下不为例。”
……
咚——咚——
是晨钟声。
小树林。
霭霭雾气还娆坠淡裹,温煦日光已降落多时,雾末休。
日光渐愈氲郁,流绕淡淡袅的雾愈显稀薄。
繁阴连成接落,枝叶扶疏的树荫下,光波几度流转摇动,其叶影渐斑驳婆娑起来。
迢迢且娉婷。
气雾已散殆尽。
声声钟音如于空谷中传响着,这偌大的一片树荫绵亘横成小树林里,此时只他一人。
其伴生的微暖泛漾夏风意韵,轻凉又带落着几点儿晨时的风味。
呼~
木江辞轻吁一口气,意欲让风的繁韵调调儿带迁走自己先前差点儿就控制不住的情绪,复同心底心上的窒息感。
荫荫成韵,叶叶婆娑,清新扑鼻的新鲜空气以及触目的满帘盈盈翠意让他感觉好多了,暂调节了过来。
“好累。”
翘首仰望的天边淡蓝的面颊饰以偶云点染,很纯净无垢的。
微暖风弦奏唱起和弦的复音,他无意间的看见淡蓝淡蓝的天空底下,一群接着一群的飞鸟在他头顶盘旋,绕来绕去,绕去绕来,时会落在枝头上小憩片刻,随后如在贪恋如在忆昔模样,循此而往复。
“好累。“
他未多加以择选,便坐在一张黄漆棕铁皮腿的长凳靠椅上。
这儿一张,那儿一张,没有几步路便接着出现长凳靠椅。
婆娑枝叶,裂隙地间时有且或大点儿、小点儿的驳影。
“嗯?“木江辞抬头,头顶绿荫光线透隙落映。
他伸出手去接,日光漫落映指掌间,没有意外,本该温煦的阳光在他的感觉却唯余满当凄凉意味儿。
潏潏而涌。
他于一众的荫蔽下抬头看天空,又起风了。
木江辞目光迷离,竹荫微动,掩映于思念几案上的绪梦,随之而泛出一大片的翠青,几纹痕络波漾,那般生动、秀然。
那风中的遗韵,一直在那儿。
“你那里起风了吗?”
“风起了。”
“我的思念也在泛滥成灾。”
翳曜潜形。
金色光波渐淡落隐散佚,如同她的离开,倏忽地消失。
木江辞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带映光华的残影,此时,一缕风清正扬起,光影揪隙而更迭。
他眼睁睁的只能看着这一切,毫无缚鸡之力。
天,倏忽阴沉起来。
光溜洁净的鹅卵石或大或小,都相嵌进了曲折微径张吐的口里,他踩在上边漫溯,试着渐缓缓乱了方寸的心绪。
木江辞小立于幽寂清凉的树林里吹淡凉淡凉的风,呼吐了一次又一次,尝试去缓解心头倏地潏起的窒息感。
“好难受。”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压堵的紧儿,他根本就喘不上气来。
抬眸凝望的天空被枝丫割分成好多好多块,时会儿有几滴泫露落滴下来,砸在林间的各处。
嗯?
压枝的几点雨露翘落,砸了下来,于是乎,清凉股股上窜全身。
他渐凝了凝神,驻足望向天空。
云翳纭纭。
木江辞伸出的指掌间接落雨意阵阵,“下雨了吗?”
他眸子里斑哀已渐起,化落清泪双鸢飞。
“她会不会又在淋雨了?”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啊?”
“会不会有人帮她卖药?”
“哭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耐心哄她?”
“晚上的时候,还会不会熬夜?”
好多好多。真的好多好多啊。
他眸子里顿地湿气淋淋,莲化开了身影,记忆里头的花枝枝桠触手伸了伸懒腰,而后全都苏生。
林枝渐凌空舒张,落叶却叠起万重。
雨,细若牛毛的斜落,飘飘然逸,丝丝缕缕淡透莫名的温柔碎片,且同时还凄侧掺半。
“暿嘻!大笨蛋”
“江辞,江辞。”
“嗯?怎么了。”
“嘿嘿,我这里又下雨了。”
“你不许偷偷去淋雨。”
“略略略。才不听”
雨骤然变换了面孔,倏地狂吼着,如千万匹奔腾的野马,轰炸似的砸下来。
啪嗒……
啪嗒……啪嗒…
……
无数雨石坠陨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劈头盖脸尽砸落,声响巨大。
他全身顿湿透了。
“小傻瓜,我走了。”
“辞宝不哭啊。我只是不要你了。”
他眸子里全湿润起来,雨幕中顾星辰孱弱的背影那么无助,而后但见他抱膝而哭,声声如幽落碧泉池水,淡透、半透幽遐的谷风。
薇薇落叶陨落,叠作的饮泣音声声幽咽凄凄惨惨戚戚。
“我好像变成了一植株,只以你为养料度日,不会开绽,亦无凋谢,风定时,别的植物都落向深处,只有我被吸入黑暗的泥潭里。”
木江辞把哭声调到静音模式,兀自站在崩溃的地狱裂焰里,无法自拔。
“好难受啊”
“我真的好难受啊”
那种极度的窒息感他根本就无法挣脱,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刀……
刀……
刀……
他寻求解脱似的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仿佛在急忙翻找着什么。
刀不见了。
啊啊啊!!!
我要刀……
我真的好难受啊…
他极度无力地哭喊着,开始右手握拳,下死手模样的砸向左臂,乌青的斑斑即后伴生出现。
坑坑洼洼里的鹅卵石凹凸不平处,水合聚为泊,细纹漾散,雨水滴沥声不绝于耳。
雨,愈演愈烈。
木江辞棉织制的衣物被其侵湿,变得湿达达起来,沉重了好多,其又紧贴着男孩的肌肤,水气淋淋氲氲。
一头淡蓝色发丝被雨水同样所侵染攻占,复叠合紧作一条条,贴垂在头皮上,颗粒水珠晶晶顺势而掉落。
雨痕松乱散点的零碎。
急风渐歇憩。
骤雨未休,气韵水意弥弥漫漫在清凉空气里。
木江辞渐渐累了,倾盆的雨一直在下,他一直透淋着,全身都变得透湿透湿起来,被打湿的记忆,一直都没有干。
湿露露的。透湿的很。
淋淋气湿韵自成林间淡墨疏痕似的一笔点缀,仿佛是那流散在天际的萤火。
斗转星移。时迢迢。
落雨渐疏疏。
落化的雨细润濡湿了林间枝叶,接同他深淹埋种在心底的思念。
他再次安静起来。
屏息凝神的谛听滴沥雨声,肌肤、衣物,发丝都在接落斜陨坠下来的雨丝片片,柔清凉凉的。
木江辞静躺睡在椭圆光洁净的鹅卵石上,身下水意盈盈灌注窜了上来,冰凉的气雾团团将之笼络噬食。
好冰冷啊。好累
木江辞意识顿地渐模糊,昏昏沉沉的气流侵体染化。
意识犹如一下子被拽入深海,怎么都挣脱不了。
甜甜……
木江辞柔落含带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东西很沉重,压死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东西又很轻,溅落入水,却弄乱了他记忆里的最后一处静谧的湖景。
头顶上空他仿佛又看见一群接一群的飞鸟在盘旋,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留恋些儿什么,抑或在告别。
风笺锦字,素袖盈装,信札未得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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