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帝心如铁,多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倒是身穿侍卫服亦挡不住通身勇武阳刚的大堂哥笑着打千儿:“如此,儿子便先告退了。不管如何,皇阿玛都请珍重龙体。只您能好好的,儿子便在宗人府大牢住到天荒地老都成。”
康熙嫌弃摆手,让他赶紧滚滚滚。
没彻底查明,证实这所谓梦境又是狗小子一场弥天大谎前,康熙多一眼都不想看着他。
“好咧,儿子谨遵皇阿玛圣命。”
胤禔嬉笑,接着就当着胤禛跟保泰的面儿,真在地上滚了几圈:“虽无小童可爱,好歹依令而行。皇阿玛权且一乐,稍稍舒展些眉头罢。数日未见,您清减了不少,眉心的褶皱也深了些。”
“都怪儿子不好。早知今日,当时就该把林子钰那个祸害处置了。没得让他恶心了敏敏不说,还气着皇阿玛……”
保泰&38;ap;ap;ap;胤禛:!!!
这是什么目无法纪的嚣张之言?
惊得他们哥俩瞬间戒备,等皇帝叔叔/皇阿玛怒极之下要砍人,好拼命拦着些。就好比前几日朝堂之上,胤祺拼死抱住自家皇阿玛老腰,救了十四条命一样。
不料他们蓄势待发,皇上却毫无追究之意,跟刚刚间歇性失聪了,没听到他那番危险发言似的。
只疲惫地摆了摆手,让他们所有人等都退下。
这前后反差之大看得胤禛抓心挠肝,各种想知道自家大哥到底跟皇阿玛说了些什么。总觉得他们父子俩私下交谈那些,就是皇阿玛态度改变,大哥将来能顺利走出宗人府大牢的关键。
胤禔挑眉,抬手就拍了他一把:“听话,有些事情不告诉,是为了你好。”
胤禛肃着一张脸:“可大哥别忘了,现在皇阿玛把这事儿的相关事宜交给了弟弟。您若真的为弟弟好,就该配合着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也好让弟弟有个更清晰明确的判断。”
快点结案,好早点把你们都从宗人府大牢里捞出来。
对此,胤禔只笑笑:“没事,为兄不急,四弟尽可以慢慢来。托保泰照顾,那宗人府大牢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这些日子不见天日的,你大嫂的气色瞧着不太好。听说阿胶最是补血养颜,劳烦保泰了。”
说完,马车粼粼,再次回到了宗人府。
胤禔利落地跳下车,自己就往大牢方向走。那闲庭信步的劲儿,好像不是在坐牢,而是外出归家一般。
只是才一进大牢,就看到妻子、两个女儿跟弟弟们焦急又关切的眼神。
“爷你怎么样?”
“一切都还顺利么,阿玛?”
“大哥,那贼老四竟然把你带到宫中去见皇阿玛了?他老人家还在气头上,没怎么着你吧?”
被团团围住的直亲王摇头:“该说的,能说的,爷都说了,看皇阿玛是怎么个章程吧。”
说完,他就钻进了自己的床帐,拉下帘子来。
他这一走,所有关切、鼓励的眼神就都聚焦在伊凤身上,怂恿的意思那么明显。
这若换做往常,伊凤保准一个一个眼刀子,扎得他们再不敢造次。可今儿,胤禔那面上轻松,实则忧心忡忡的样儿实在令她不放心。所以她咬了咬牙,到底大白日地拉开了那床帐。
接着就好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拽了进去:“爷您……”
嘘~
胤禔轻捂住了她的嘴:“莫说话,陪爷安静待会子。”
为免外头那几个起疑,两口子还演了两幕拒绝但是被压制的戏码。约莫着几人都躲开些,连保泰安排的暗中监视之人也不敢靠近了。
伊凤才以指为笔,快速在某人衣襟上写到:“好端端的,四阿哥怎么就把爷带到宫中去了?这,这不像他素日里的风格啊!难道宫中有什么变动?”
福晋果然聪慧!
胤禔满是赞赏地瞧着自家福晋,也同她一样用手指当笔,在她的衣襟上的快速写字:林子钰受刑不过死了,咽气前留下八阿哥府四字。皇阿玛雷霆震怒,不意引发症候。太医嘱静心养神,否则恐有中风之患。
啊这……
伊凤沉吟,片刻后才在他衣襟上写下:梦中,一废太子后,皇阿玛中风。虽经太医全力救治得以保全,但右半边身子留下症候,几不能书写。
胤禔垂眸,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好一阵才继续写道:爷就是有此之虑,才答应与四弟一道进宫。将梦境之事转到爷头上,让他老人家好歹消消气。知道他家大儿虽然,虽然胆大妄为了些,但真个事出有因。
伊凤手上一个用力,就听得嘶啦一声脆响。
胤禔刚换上没多久的衣裳就被撕掉了衣襟,偏床帐之外,所有人还都关切动问:“额娘/大嫂,您没事儿吧?”
真正有事的胤禔:!!!
明明他才是被撕了衣服的那个,偏偏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都有些欲言又止。就好像,好像正义路人瞧着只会拿妻儿撒气的软弱男。
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的伊凤还直接泪目:“爷,您,您这……”
这是何苦呢?
皇阿玛若信了还好,否则……岂不是……
从直亲王到宗人府,伊凤可再也不敢小瞧帝王的狠心了。万一……一想想这人也许会因为她而被亲爹斩杀,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泪珠子一对一双的,不停往下掉。
自打进了牢房后,胤禔就有意对自家福晋横眉竖眼。一改往日好好夫君形象,就怕他皇阿玛认准了自己是为了福晋宁愿绝嗣。
甚至前头他还为了阻止伊凤犯傻,狠狠威胁了她一通呢!
现在说他禁锢伊凤,让她在羞囧反抗之下撕了他衣服,根本半点都不违和。连珠珠跟敏敏都关心则乱,气咻咻地瞅着她们阿玛。
当晚就说什么都不许她们夫妻俩同住一榻了,而是姐妹俩一边一个紧紧把额娘护在中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咱们一家子出了这宗人府大牢,都由咱们姐妹陪着额娘。”
“就这么欢喜的决定了,阿玛不许反驳。”
福晋这会子定然有万千反对,要写给他听。一个弄不好,衣襟保不住事小。万一被老四那个在刑部历练多年的给看出点端倪来,可就坏事儿了。
为保万无一失,胤禔就算心里不舍,面上也毫不在意地摆手,算是应承了这事。
伊凤笑容勉强:“别,别了吧!那床不大,睡咱们娘仨到底还是挤了些。不如……”
“不如咱们就挤着睡,敏敏喜欢跟额娘贴贴。”说着,敏敏就俏皮地抱住自家额娘,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珠珠做不来这等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只好另辟蹊径。低低垂眸,怅然一叹:“女儿和妹妹都老大不小,说不定从这里出去后就要开始琢磨婚事。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母女个同寝……”
某人作得好大死,却没有完美善后。时隔多年又被扒拉出来,还连累一双女儿进了宗人府大牢什么的。
让伊凤着恼同时,也深深心疼与愧疚着。
毕竟世人最重名声,也天生的趋利避害。以往,自家一双骄女美名传遍四海列国。往来求亲者,甚至能从北京排到盛京不止。这么一遭之后……
伊凤长长一叹,怕是那些优秀的求亲者们得十去十吧?
以后她们姐妹两个的婚事,怕是难咯。
只想苦肉计,没想真让自家额娘上火的珠珠赶紧软了语气,姐妹两个一左一右,竭尽全力地哄着。力证自己就是块金子,不管在哪儿都照样发光。
进过宗人府大牢怎么了?
不耽搁她们继续做风风光光的女世子,或者富甲天下的大清女陶朱公。
少了那些墙头草,剩下的还更难能可贵呢。
实在不行,相中了哪个,就往皇玛法那里写条陈,请他圣旨赐婚。背靠整个大清的世女与公主,就是这么的底气十足。
胤禔跟伊凤还没开口,胤俄跟胤禟就先击节赞叹:“皇室贵女当如是!侄女们好样的,就得这么不卑不亢,不气不馁。坐过宗人府大牢又怎么了?咱爷们儿照样还是天潢贵胄!”
“对对。以两个侄女儿的人品人才,瞧上哪家公子都是他们全家几辈子的造化。若真有那不识抬举的,你们也别恼。直接跟十叔说,十叔带人给你抢了来。豁出去牛不喝水强摁头,也得达到你们姐妹两个满意。”
为了乖侄女,胤俄不介意干点强抢民男的壮举。
胤禔狠狠一眼瞪过去:“爷看你是坐牢没够,此番还没等着出去,就开始给自己酝酿下一次进来的理由了。”
胤俄瞧了瞧自家大哥那边的高床软卧,再瞅瞅自己那堆烂稻草。
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算,算了吧!两个侄女儿都仙姿玉色,才貌,人品,家世样样出类拔萃,自然能让各路才俊趋之若鹜,根本不用任何人再行帮忙。”
他们这边说说笑笑,另一厢胤禛跟保泰就有那么□□味了。
毕竟刚刚接手的时候,康熙就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私下接触胤禔一家子。在胤禔没痛哭流涕,认识到自己错误之前,绝不允许他走出宗人府大牢半步。
结果,胤禛才刚刚接手,就不但把人带出了宗人府大牢,还直接带进了宫。
为此与他反复交涉,事有不谐,还直接把他打昏了过去……
简直叔可忍婶都忍不了。
对此,胤禛只摇头:“堂弟你这就有些冤枉为兄了吧?为兄一文弱书生,怎么能一巴掌砍晕牛高马大、骑射过人的你?至于带着大哥,不听劝阻前往前清宫,那也事出有因。”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了,快把那些细枝末节都先放放。赶紧督促人继续验尸,尽快查清楚林子钰身后到底是哪个在搅风搅雨才是正经。”
保泰撇嘴:“这就不必了吧?自打人被送进宗人府以来,弟弟就派人彻查过不知道多少遍,绝不会再有丝毫疏漏。”
对此,胤禛不置可否。
只督促他特意从刑部带过来的仵作细细查验,务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绝不遗落任何疑点。
这仵作姓刘,有二十多年经验。
又与胤禛配合过多起案子,深知他脾气秉性。自然不敢怠慢,果真一寸寸仔细搜寻。良久,才有些欢喜地道:“启禀雍郡王,这贼子腹部有一道寸余长深疤,下按有硬物感。奴才怀疑其中被缝进了东西,具体……”
胤禛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利落摆手:“死者再为大,也大不过案件去。没什么说的,剖!给爷一点点查清楚了,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嗻!”刘仵作平静点头,满满配合多次的熟练感。
接着就快手快脚地忙活起来。不过盏茶,就从那林子钰腹部掏出来几片陶瓷碎片。
啊这,这……
保泰霍然起身,声音都充满了艰涩:“我,我明明令五申,一定一定要看好这林子钰,千万莫给他自尽的机会。怎么他还是,还是……”
吞了瓷器自杀?
保泰有些不确定的想着,接着也不用人吩咐,自己就急吼吼地令人把所有能接触到林子钰的宗人府之人拿下。好彻查一下,到底是哪个给了他这样的便利。
“不是自杀!”
胤禛跟刘仵作异口同声:“看着瓷器形状,该是个小小瓷瓶。是在其生前就割伤肚皮,强自塞进去的。目的,该就是为了保护证据。没想到几几度受刑,阴差阳错打碎了这个瓷瓶。”
然后锋利的瓷片零距离刺进脏腑之中,直接要了他的命。
说话间,仵作已经又从林子钰腹中掏出来一个被反复揉卷的血色纸条:“被这般要命的法子保存着,必然是重中之重吧?等奴才把它打开,还原出其中字迹,郡王爷想知道的一些事情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胤禛微笑,他也这么觉得。
然后就是漫长的整理,开与复原的过程。从华灯初上到第二日天光大亮,那仵作才兴冲冲喊道:“成了,成了王爷,奴才幸不辱命!”
才靠着官帽椅歇息了片刻的保泰被生生吓醒,睁眼就看到自家一贯有冷面王之称的四堂哥微微勾动唇角。
笑得仿若积雪乍消,春回大地:“好,好啊!仵作刘果然宝刀未老,有你在,本王如虎添翼,办案都顺遂了太多……”
天哪!
冷面王也会夸人的吗?
保泰震惊揉眼,接着就看到四哥身边的苏培盛熟练递过一个红封。那仵作笑嘻嘻接下:“多谢郡王爷赏,尸体验完了,相关文书也写就。没什么事儿的话,奴才就回去补觉了。再有需要奴才的地方,您随时知会一声,仵作刘保证随传随到。”
嗯!
胤禛点头,开始细看那张纸上的内容。
巴掌大小的纸,上头用铅笔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好在仵作刘细心又专业,竟完好无损地打开,没落下一丝半点。
果然,能被这般慎之又慎地拼死保存着的内容,句句都是要点。
都让胤禛出尔反尔了:“案件未侦破之前,刘仵作还是先别回家了,在宗人府寻个地方待到结案吧!”
竟这般危险么?
刘仵作眉头微皱:“如此,就请裕亲王在王爷跟几位贝勒爷左近,施舍奴才一间牢房暂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几位王爷贝勒们的所在,更连着苍蝇也飞不进去。必定能保他安然康泰,等雍郡王查明事情真相,把一应相关人等全部缉拿归案后他再出来。
啊?
被拜托的保泰一愣,接着就又被他四堂哥瞪了一眼:“啊什么啊?快按照刘仵作说的做,命人在大哥他们附近,给他收拾一间干净牢房,让他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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