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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贤邹衍

两层楼高的琅琊阁飞檐斗拱,建在临淄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而临淄人都知道,这里只是总掌柜日常办公和处理事务的地方。上一任老掌柜去世后,他的养子姜夷便接过店铺打理。五年间,琅琊阁的生意在姜夷手上迅速扩张,经营的内容已从单纯的买卖小商品逐渐囊括冶铁、冶铜、铸钱等各种商业和手工业,铺面也从城北一间小店直接搬到了如今这个郭城内最热闹的地方。

琅琊阁大掌柜姜夷年届而立,博学多识,仗义疏财,是齐国贵族的座上贵客,就连见惯了天下熙熙商贾的临淄人,也对姜大掌柜的风姿称赞不已。从齐国各家未婚贵女到教坊女伶,莫不以与姜掌柜熟识亲近为荣,但听闻这位大掌柜传出话说短期内并无娶妻的打算,也打碎了无数女子的芳心。其时崇尚名士之风,如此一来,反而更引起无数人对他的好奇与追捧。

此时,路过琅琊阁的行人惊讶地发现,这位几乎夜夜饮宴的大掌柜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蜀锦常服,宽衣博带,并着一众上下在门口翘首等待,不由得好奇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看见齐衡和姬芮并肩骑着马出现在宫城的方向,顾不得招呼身边的人,姜夷冲到齐衡马前,一把牵过缰绳扔给刚跑来的齐雨,伸出手去将衡儿扶下来,紧紧抱住,眼中含了泪意,操着一口齐话说道:“姐……衡公子,多日未见了。”

姬芮轻轻皱了皱眉,自行下马站定后看着他们叙旧。再细看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商,只见他个子比齐衡高些,身形微胖,戴了顶轻纱帽,肤色略黑,上唇两片微翘的八字胡,一双丹凤眼中精光十足,腰间佩了一组玲珑雕玉,配上锦绣华服,算得上亲切倜傥,但觉得他抱着齐衡的手显得格外碍眼。

齐衡被姜夷冲得险些站立不稳,忙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啦,大男子汉,又是临淄闻名的大商,做这种儿女情态可不像样。来,我看看变什么样子了。”说完拉开姜夷上下端详,“蓄须了,似乎更有大商的风范了。”

“公子总是打趣我,毕竟总是出去谈生意,这样显得沉稳些。公子,这位是?”姜夷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问道。

齐衡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传书烦各铺掌柜遍求而不得的姬芮姬大夫,所幸终于请得他帮大哥治病。”

姜夷早经齐雨处得知前后,恢复了长袖善舞的大商模样,笑容满面对姬芮深施一礼:“姬大夫仁心仁术,是齐氏上下的大恩人。以后有任何需要琅琊阁的地方,请姬大夫随时吩咐。”姬芮还了一礼,客套了几句,又对齐雨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便又上马离去了。

目送姬芮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齐衡拍拍姜夷的肩膀:“姜大掌柜,我昨日被后相灌了一肚子酒,没吃几口菜,还吐得昏天暗地的,又巴巴惦记着来你这儿蹭早饭,现在腿脚虚浮,腹中空空,你就让我站在街上陪你说话么?”

“公子,昨日齐宫传信说你来这边用早膳,齐雨就说了,你近来脾胃不好,我便让他们备了些清淡的齐国吃食,你看看可合口味么?不好的话让他们再做来。”姜夷挥退了侍从,一改平日从容风姿,自己做了布菜小厮,一股脑把齐衡面前的碗碟填的如小山高。

一旁的齐雨忍不住揶揄姜夷:“自昨日我们来,他便跟个没停歇的猴子似的上窜下跳,一会儿给公子忙乎礼物,一会儿又忙着吩咐人去准备各色吃食,还说公子必是要给俊公子和夫人带东西,连刀币都装了好几袋供你上街去花销。琅琊阁的伙计都看傻了,说要是被他那群红颜知己看到这副细碎老妈子模样,怕以后连面都不肯见的。”引来众人一通大笑,姜夷却不以为忤,笑得开怀,直说让公子先吃饱,别饿着。

齐衡吃下碗里最后一口粥,不顾形象小小打了个饱嗝,感觉神清气爽。漱了口,先是把要跟姬芮游历的事儿简单交代了,吩咐齐雨带着人在琅琊阁等他。齐家人已习惯他凡事打算好,对他的决定从无异议,便都点头应了。又吩咐齐雨将车上的绿色绸布包着的锦盒取来,将绸包拎在手中拍了拍,问姜夷:“你猜猜是什么?”

“每年生辰公子给的礼物都变着花样,我从来没猜对过。姜夷愚钝,还是等着直接拆吧。”说完嘿嘿两声。

齐衡笑白了他一眼,将绸包推到他面前示意他打开。

“公子,你是不是拿错了,怎么送我一件女人的东西?”姜夷拎起一件几近透明的物事,怪叫道,引得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细看却是一件精美绝伦的素纱罩衣,轻薄飘逸,领口和袖口缀了绛色锦边,怎么看都是女子的衣服,难怪姜夷不解。

齐衡气定神闲地睨了姜夷一眼道:“这衣服用了楚地’三俯三起’的蚕儿吐的丝,若是配在色彩艳丽的锦袍外,衬得锦衣纹饰若隐若现,更添风采。你看可当得起’轻若烟雾、薄似蝉翼’八个字么?工艺不易,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弄到。”说话间不自觉又露出那种胸有丘壑的模样,托腮看着脸带疑惑的姜夷。

姜夷却盯着那纱衣,从疑惑到恍然之下几乎跳了起来:“这就是吗?正是了,我只想着衣裙式样,怎么没想到纱衣!”

齐衡叹了口气,“枉费我辛苦忙叨两年才找到工匠,巴巴地带来,你自己却忘了。”

旁边的众人看他俩打哑迷,更是一头雾水,齐雨忍不住说:“你们谁能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

姜夷轻手轻脚把纱衣折好放进盒子,才坐到桌旁,黑黑的脸庞上突然有些微红:“我几年前结识一位女子,那个……就此情之所钟,百般追求,她虽心里也有意,但出了个难题说嫁衣必得“轻若烟雾、薄似蝉翼”,我心想找衣服还不简单么,便选了无数衣服请她挑选,谁知她总说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般。无奈之下,我就传了书信给衡公子,觉得他一向……鬼点子多,许是有办法。不过这么久都没回音,我以为他忘了。”说完挠了挠头,偷眼看看一桌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齐雨惊呆地睁大了嘴,指着姜夷:“哥,你你你,不是个浪子吗?从来没听说你想成亲啊。”

姜夷抬头咧嘴一笑:“因为慕笙,我才放风说不娶妻啊,不然会被说亲的烦死,影响我赚钱。”

转向齐衡眉开眼笑地说:“还是二公子有本事。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齐衡挥了挥手说:“罢了罢了,你高兴就好。改天约心上人慕笙来看看啊。”只觉得看到身边人的笑容,心里甚是满足。

姜夷忽然一拍大腿,“瞧我,光顾高兴,忘了她托付我的事儿。”跟齐衡挤了挤眼睛:“她有个闺中密友,这几日随夫君从邯郸来临淄经商。这女子极为貌美,又擅音律歌舞,夫君也宠爱……”说完露出暧昧的笑容,示意是真的“宠爱”,惹来齐衡等人一通大笑,又说:“可是这好久过去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把这女子愁坏了,也……愁坏了她……我就想着可否托付公子在姬大夫面前美言美言,帮这女子瞧瞧么?”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姜大掌柜的脸红了,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连人家闺中密友的事儿都上心。”齐衡指着姜夷,跟齐雨他们笑闹在一处,揽住姜夷宽厚的肩膀,拍着胸脯说:“姜大掌柜开了口,你家二公子那是自然要管的,让她飧食前来便罢了,我和姬大夫约了一起回馆驿。”说罢便张罗让姜夷带自己到各处逛逛,一通豪掷,只累得跟班拎东西的小厮换了两拨,才回到琅琊阁。

此时暮色将至,临淄城各处开始亮点灯火,琅琊阁大堂内也是灯火通明。

姬芮收回看诊的东西,对着名叫“兰芷”的女子说:“夫人这算不得病,只是日常用的麝香略多了些。麝香虽然清凉馥郁,能醒神通闭,但对女子受孕却是不宜。稍后给夫人开些调理的药,回去停用麝香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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