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干什么?赶紧进屋啊!”梁母擦擦手,上前要接过行李箱,被一双颤抖的手拦住了。
“我来。”梁延林把行李接到手里,催促梁母,“你不是要做饭吗?还不赶紧去。”
“对对!”梁母想了起来,“我面条都擀好了,这就去下。小益,你先进屋歇会儿,饭就好了。吃过饭再去看你小姑姑!”
把东西拿进屋,梁延林搓搓手,对站在旁边的梁益道,“你的房间一直没动,你妈经常打扫,被子什么的都是刚晒过的。”
梁益点头。
梁延林还想说什么,嘴张开又无力地合上,只道,“你先休息,要找什么东西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午饭是梁母用鸡汤下的手擀面,给梁益盛了满满一碗,又打了两个鸡蛋铺上。
“吃的也不少,怎么就不见胖?”梁母坐在旁边看着梁益吃,视线不由得落到她纤细的手腕上。
“现在流行瘦了好看。”梁益把汤喝完,只觉得等下要买些消食片吃。
“那也得把身体放到前面。”坐在门口抽烟的梁延林冲口道。
梁益抬头看了眼他,“我知道了。”
“把碗放着,等你爸吃了一块刷,咱们去医院。”梁母把围裙解下来,穿上外套。
正是午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梁益跟着母亲的脚步往镇医院走。
“小姑姑什么病?怎么不去大医院?”就算再怎么长时间没回来,梁益也清楚镇医院的技术不可能有多先进。
“从大医院转回来的。”梁母叹气,“你小姑姑不愿意在那儿,非要回来,一家人都说服不了她。”
“那她的身体?”
“没有什么大病,去医院查了,找不到任何病因,就是脏腑一天天衰竭下去。医生开的药、做的检查,一个没漏全照做了,没有一点起色。”
“我去找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让去首都的医院看,你小姑姑不愿意折腾。”
“其实,我清楚,你小姑姑也清楚,她身体没病,她是心里的事儿,她根本就是不想活了。”梁母站在医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把梁益的手抓到掌心紧紧握着,牢牢盯着自家女儿的眼,“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只要能让你好好的,就是一辈子都不见面,我也愿意。所以,你记住,你一定要好好的!”
梁母的个子不高,看长相和梁益倒不是很像,只是那双眼让认识的人一看就是母女,不是说形状有多优美,而是眼神,同样透着坚韧和果断,可是现在直直看着梁益,却多了隐隐的请求和哀伤。
“妈,你说什么呢?”梁益眼里有些热,嘴角却是笑着,“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什么打击经受不起?你太小看我了。”
梁母点头,轻轻擦了下眼,“咱们进去吧!”
医院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没人想在医院过年,只要不太严重,就都出院回家了。
“舅妈,您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从病房出来,看到梁母,走了过来。
“嗯,你妈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只喝了两口粥就说饱了。”男人摇头,他脸色有些憔悴,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看到旁边的梁益,眼亮了一下,“是我姐回来了吗?我妈从小就最疼她,没准看到她能多吃些饭呢!”
这是小姑姑的儿子于宽,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上高中时,比她小了六岁,“昨天接到电话就赶回来了。让我进去看看。”
“好好好,你先去,我再去做点饭端过来。”于宽像是很相信他妈看到梁益会好转,快步往病房外走去。
病房里只有靠窗的位置上半躺着一个人,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看到梁益,苍白消瘦的脸上缓缓绽出笑容,伸出因为瘦弱显得骨节清晰的手,温柔地道:“是小益来了,过来小姑姑身边。”
像是面前并不是一别几年没见长成大姑娘的梁益,而是那个小小的围着她转,一天不见就哭着嚷着要找的小丫头。
梁益眨了眨眼,把欲夺眶的热流咽下去,快步走到床前,握住那双记忆里柔软温暖现在变得却有些硌人的手,微笑道,“小姑姑,我想你了。”
“本来不想让你回来的。”梁瑾轻拍了拍梁益的手,就是在病中,她的头发依然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身上的衣服也洗得很干净,隐约有种梁益熟悉的香味——是小姑姑用惯了的洗衣皂的味道,眼角堆积了细纹,眼神却还是清明,没有久病之人的暮气和怨气。
“可是想在临闭眼前再看看你,只好让你再跑一趟。”梁瑾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也不避讳说出口。
“不会的。小姑姑能长命百岁。”梁益晃着握在一起的手,像小女生撒娇一样,眼里的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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